一看清楚李婶婶所指的方向,孅孅立刻举步往前头走。
“孅孅姑娘!”
元福总管想叫住她,孅孅却好象充耳不闻,一径往李婶婶指的去处走过去。
元福总管见叫不住孅孅,便回过头问李婶婶:“李婶婶,你这是──”
“她都开口问了,就让她去好了,总之西门爷儿也不会同她认真,我这也不算害她 !”李婶婶皱着眉道。
元福总管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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孅孅一路走到西厢,在路上就遇到刚从应莞儿房里出来的西门煚,孅孅奔上前去, 停在应苑儿的房门前──“你昨晚、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孅孅昀动不定的眸子 搜寻着西门煚的眼。
孅孅突然出现,让西门煚有一丝惊讶。
略略侧头沉思,他沉声回道:“昨晚?”挑起眉,佻达地接下说:“我答应过昨晚 去瞧你?”
听来他似乎忘了?孅孅才刚觉得好过的心口,一转眼又紧紧地缩起。
他忘了吗?孅孅怔怔地望着西门煚俊俏的脸上焕发的光彩,相形之下自个儿一夜没 睡,模样儿肯定是憔悴的………忽然间,孅孅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忙,他是当真忘 了,元福总管说他忙不过是安慰自己。
“西门爷儿,您同什么人说话?”
忽然见帘门掀起,随着柔媚慵懒的嗓音响起,兰字房里头走出来一个娇媚艳丽的美 人。
孅孅转移目光到出声的女子身上,霎时呆住。
她亲眼见到,方才西门煚也是从这间房里出来……孅孅忽然觉得两腿一阵虚弱,一 股酸疼的痛感从心窝往上窜,脑子里“轰地”
一声失去了思考的意识,只剩下”片木然………“西门爷儿,这是谁啊?”汴梁名 妓应苑儿觑着眼上下打量孅孅,靠过去偎倚在西门煚身上,嗓音柔柔腻腻地问。
孅孅怔怔望着那名鬓发散乱、衣衫单薄的冶艳女子,瞧她和西门煚之间亲蜜的举止 ,孅孅恍惚间明白了一些什么事,心窝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巨大酸痛肆无忌惮地扩大…… 她抬起手紧紧、紧紧地揪着自个儿的心口,凝望着西门煚低头,促狭地在那美人耳边摩 裟──“同你一样,是一门出身。”西门煚压撇起迷煞无数女子的薄情嘴角,就当着孅 孅的面,毫不避讳地在应苑儿耳边调笑。
被他拿来同另一个女人调笑的孅孅,却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心痛地呆望着举 止亲密的两人,因为太过心痛,竟然不能说话、无法行动……应苑儿挑起眉,随即心下 一阵冷笑,然后掩着嘴儿,作态地咯咯娇笑──“同苑儿一般出身?”她斜觑着媚眼, 故意瞟了孅孅两眼。
这娃儿美是很美了,可那副模样就知道,不过是一个初入娼门的嫩娃儿,岂是她应 苑儿的对手?
心底嗤了一声,应苑儿淫荡地把整个身子揉在西门煚壮硬的胸上,嗲声道:“瞧这 妹妹倒是挺美的,不过不知有没有苑儿这般好福分,跟了西门爷儿这样俊俏的官人?” 柔柔媚媚的嗓音、痴痴迷迷的眸子全都向着她的西门爷儿。
西门官人不仅在汴梁有好大的势力,那俊俏的脸孔、健壮硬实的体魄,更不知迷煞 了多少娼门红妓,尽管他薄情的名声在外,汴梁第一名妓应苑儿,还是身不由己地为他 痴迷……一听到应苑儿的话,西门煚咧开嘴,抬起一手野蛮地握住应莱儿的腰腹挤向自 己--
“啊!”
应苑儿一声娇呼,却是心甘情愿地任由西门煚怎么对待自己。
孅孅却瞬时惨白了睑,这画面、这情景她好熟悉…………上回在廊道上他就是这么 对待自己!
“就算娼门妓女也罢,我西门煚只喜欢不做作的女人!”他邪笑着耳语,一字一句 却又让孅孅听得清清楚楚………应苑儿粉脸火红,咯咯娇笑,她假意推着西门煚的肩头 ,雪白的手指却黏在他人受的躯体上头,舍不得栘开………“爷儿真坏,您嘲笑苑儿是 娼门出身,以为苑儿听不出来吗?”
应苑儿这几句话,让孅孅顿时心口一冷…………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嫌弃 自己是妓女……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故意”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吗?是因为这样吗…… 孅孅脸色惨白、脚步跌滞地连退了好几步,她呆呆地望着西门煚脸上的笑容,他当然没 有感受到她的心痛,因为他压根儿打从心底轻蔑她……应苑儿又瞧了孅孅一眼,见到她 脸上惨白的模样,又是嗤地娇笑了一声。“瞧人家也爱您呢!西门爷儿,您要不要也去 抱抱她?”
嘴里虽然这么说,两条玉臂可是紧紧缠住了西门煚结实的胸膛,那狐媚的模样儿, 明摆着挑勾西门煚的欲火。
西门煚低笑一声,突然抱起应苑儿,对孅孅视若无睹地回转兰字房………“啊!”
应苑儿低呼一声,跟奢淫荡地娇吟起来。
不一会儿就从房里传出来应苑儿的娇喘声,其间还夹着男人的低笑声,这声音多么 熟悉,多像孅孅在天香院时,每天听到的、那许多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怔怔地转 过身,一颗颗泪珠滑下孅孅惨白的面颊,泪水迷蒙了眼前的去路,她跌跌撞撞地胡乱走 着,突然间脚下不知踢到什么硬物,脚板骤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就往前栽倒--
她两膝扑跌在地上,一只绣花鞋儿脱落在她雪白的脚板边。
泪眼迷蒙间,她似乎看到了自个儿的脚板处,好似泊泊地流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鲜红 色液体………那是什么?是血吗?
孅孅麻木地伸手抹了一把脚底,浓绸、温热的鲜红色血液沾上了她的手心,她的身 体四肢却好似完全没有痛觉………这个时候,她已经再也分不清楚,是脚上踢到的伤口 会疼,还是心窝一波波撕裂的苦楚,远远来得惨痛……★★★
西门别业的东厢菊字房里,就着外头的日光,孅孅黯淡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手上的 绣棚,就着外头的日光,一针一线缝缀。
外头日照尚算强烈,她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往日朱红的唇瓣现下只剩淡白的粉红色 ,她的身子明显地孱弱了几分,一呼一吸的气息微弱得可怜。
个把月前她在小径上割伤了脚板,流了许多血,后来她虽然按着自己脚上的伤口, 仍然断断续续地失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止住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看大夫,却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身体弱就下去。
加上脚底有伤、行动不方便,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眠不休地绣画,吃饭 和睡眠的时间又不按正常,渐渐地,人也就更虚弱了。
这日她依旧关在房里!呆呆望着园子里委靡的菊株。
还记得那是第一回在西门府见到“他”的地方,那时候她看到西门煚和另一个女人 在菊园内欢爱,她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他原来是一个不会把任何女人放在心 中的男人………现下是六月,满园的菊株仿佛经不起这酷烈的燥热,全数有气无力地垂 首。孅孅心底一恸,穿上绣花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菊园走去。
一个多月来,每日坐着不动,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碰触时仍然疼痛,但 伤口处已经新结了一道红色的新肉,虽然不狰狞,却绝对称不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