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姐就在她眼前,这样美的人儿确实是真实的、活生生的。
“你回去同爹说,我到弥陀寺听妙音师父讲经去,晌午回来。”覆回面纱,掉过头 后继绩往前走,惊世的容颜垂花一现。
“可是,小姐,表少爷他来了,这会儿人在厅上等着,老爷吩咐了一定要唤你回去 ,否则老爷要罚寇儿的!”
蔻儿边说着跟上去,眼睛盯着她家小姐,那一丝疑惑又浮现眼底。
蔻儿记得她娘说过--太美的女人总是薄命。可她不希望这回给她娘说中了,因为 小姐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可她怎么看她家的小姐,都跟别家的小姐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几天前曾听二 少爷说过什么“美人体态风流、婀娜娇袅,柔夷无骨、眼藏媚星,纵是出身大家,也非 妾即妓”的……这几句话她在门外偷听到,却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那回二少爷就说了 这几句话,便挨了老爷生平第一记耳刮子。
可她不知不觉记下了二少爷的话,虽然她也不喜欢二少爷的口没遮拦,可心底下竟 然暗暗的叹气,私下担心二少爷之言恐怕会言之成真。
“表兄来了?”王盈微蹙起眉头,问寇儿。“他又来做什么?”
“表少爷自然是来看你的了,小姐。”寇儿回道。
“我又不是要猴戏的,有什么好看的!”觑眸瞄了眼蔻儿,眼波流转含嗔带媚,轻 啐一声抛下话,继续往前走。
蔻儿嗤地笑出声。她喜欢小姐的直率、喜欢小姐的聪明,甚至于……她喜欢小姐冷 淡说着话时自然而然、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态。
“可是,小姐,表少爷他对你一片痴心,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心动吗?”蔻儿不死心 地问。
在蔻儿眼中。表少爷虽然配不上她家小姐,可他对小姐一片痴情,从小当小姐还在 莲台寺时,表少爷陪着姑奶奶到寺里供佛,一见小姐便痴心不悔,许多年来始终如一。
不仅如此,表少爷还会当着老爷的面,说过毕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要小姐为妻的话… …任是谁要是听见了,都会教他那一片痴心给感动的。
“痴心?”王盈停下来,盯着寇儿冷冷地笑。“痴心又不是用嘴巴吹吹就膨胀的, 我说寇儿你就是太天真,要学的聪明些,将来才不至于吃上男人的亏。”
蔻儿瞪大眼,糊里胡涂地盯着她家小姐脸上那冷艳的笑。“小姐,听你这么说,好 似你吃过男人的亏一般?”王盈挥动柔夷,掩起嘴笑。“蔻儿,你就是这点可爱。” 说完这话,轻佻地拍拍蔻儿的肩,依旧往前走。
“我?可爱?”蔻儿指着自个儿的鼻头追上去。“是小姐你的话太难懂了吧?!”
“凡事要是总得吃上一回亏才学得乖,那就不是聪明人了。”王盈柔媚的嗓音接上 话,堵住蔻儿的嘴。
“可是--”
“水……水,我要水……”
突然冒出来的虚弱声打断了寇儿没说完的话。蔻儿教这没来由的声音一吓,骇得全 身僵直,瞪大了眼缩在路边。
“寇儿,你听到了什么人说话没有?”王盈问。
寇儿用力咽了下口水。“好……好象、好象……”
“给我水……我要水……”
蔻儿吞吞吐吐的话还没完,草丛里又传出要死不活的声音,吓得她跳到她家小姐背 后躲着。
“声音好象从那儿传来的!”王盈望向草丛,说话同时已经迈步走过去。
“别、别去啊,小姐!”蔻儿吓得在后面喊,没敢跟上去。
王盈大胆地拨开草丛,立即看到倒卧在乱草堆里的书生。
“你怎么啦?”她蹲下身,关切地问。
“我,我……好饿、好渴……”
“你病了?忍着点儿!蔻儿--”
当机立断,王盈一迭声唤来蔻儿。
小姐唤她,蔻儿不情不愿地蹭上前去。然后她也看到倒在草丛里,样貌清秀的中年 男人。
“小姐,他--”
“快帮我扶起他!”
王盈吩咐蔻儿,蔻儿看清了倒在草堆里的是个人,没啥好怕的,便也蹲下身去帮她 家小姐。
王盈解开面纱方便救人,再脱下斗蓬披在书生身上,之后又从食篮里取出热茶和馒 头,一口茶、一小块馒头地,慢慢喂进书生嘴里。
渐渐地,落魄的中年书生恢复了元气,才有力气慢慢睁开眼来。
“仙、仙女……仙女!”
他颤抖地睁大了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突出--因为平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蔻儿同时也睁大了眼,跟着掩起嘴噗吓一笑。眼看这书生给救活了,她心情放松, 就调皮起来。“什么仙女,我们小姐啊……是菩萨呢!”
“菩……菩萨下凡,救苦救难……”
也不知道是饿还是冷晕了,书生竟然当真信了!
“嘻,对啊,这是菩萨,记得啊,是菩萨救了你!”蔻儿调皮地开他玩笑。
王盈白了蔻儿一眼,重新系上纱巾。见人已经活转过来,大概无碍了,她从怀里掏 出全部银子,再把银子搁在食篮里,将食篮留下,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菩萨……”
书生下意识地叫唤,也弄不清是因为救命的恩情不舍恩人离去,还是因为……贪看 那张蚀人心魂的绝世容颜。
蔻儿以为这书生想报恩,瞧他那副可怜模样,便多嘴道:“我就好心告诉你吧!这 个[菩萨]很特别,她有名有姓有父有母,她姓王,是江南王--”
“蔻儿,多嘴什么!不是要见爹吗?还不快走?”供品也舍出去了,看来还是回去 吧!
“喔……”蔻儿对书生扮鬼脸,急急忙忙跟在她家小姐后头走了。
“原来……原来是真人……原来世上当真有这么美的美人……”
那柔媚娇憨、酥人蚀骨的声音又一次撼动了他!书生怔怔地盯着王盈的背影喃喃自 语,两手紧掐着披在自个儿身上的斗篷,许久许久……无法回过神。
三年后.北京城“宣……八月丙戌,叙功封和硕肃亲王子穆善,为和硕显亲王。”
总管太监瑞福公公宣旨毕,和硕肃亲王府众人起身谢恩。
“恭贺肃亲王、显亲王大喜。”众人谢恩毕,孟廷兆转而躬身同肃亲王父子福了个 安,由衷地道贺。
“孟先生客气了!本王知道皇上极欣赏您的才华学识,日前召你进翰林院,我和善 儿还未来得及道声恭喜。”肃亲王客气地回道。
“不敢、不敢。”孟廷兆谦道。
“孟大人,你同和硕肃亲王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们大家都不必过谦了!”
收起圣旨,瑞福笑道。
“瑞福公公说的是!”肃亲王呵呵大笑。
“不过,孟大人,”瑞福趋向前关怀地问。“不久前我听小六子说您病了,怎么这 会儿--”
“怎么?我怎么没听说孟大人病了,孟大人身子还安好吧?”肃亲王也上前问。
他和孟廷兆一朝为官,相得相契,私交甚笃。
“多谢二位关心。”孟廷兆拱手感激。“廷兆这病是旧疾,平日不碍事儿,只是发 作起来酸疼得很罢了。”
“啊。那有没有请大夫瞧瞧?”瑞福道。
孟廷兆忽然叹了声。“怎没请过?这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就是不见效,我看这病一 般大夫是治不好的。”
“这病怎么犯的?怎生严重!”肃亲王问。
听这一问,孟廷兆沉默了半晌,好似陷入回忆里,目光迷蒙起来。“这病……大约 是那年在太湖上给冻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