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们李世伯是多年的好友了,以前开过玩笑,说他若要生女儿,便将女儿许配给你们其中一人,虽然现在他表示体弱身虚的绛雪不配进咱们北曜山庄的大门,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自贬之词,他们夫妇俩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到哪儿去。”
“爹,婚姻不是儿戏。”翟冁提醒父亲。爹这般兴致勃勃又心意已决的态势,究竟将他的喜恶置于何地?!
肩上的责任够重了,每天得面对的琐事也够杂了,他已经分身乏术,再没时间多想所谓的儿女情长了。
“就因为不是儿戏,所以我才要亲自做主给你挑一个好媳妇,我相信绛雪一定是个聪敏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娶到她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报。”
“我们甚至没见过彼此……”
“你到梅烟渚不但是去保护绛雪,也是让你们培养感情的好机会。”翟沐风全然未察儿子的难处,说得口沫横飞,“绛雪是我费心特地为你挑选的媳妇,换成是花心的阿桓,我理都不理他!”因为他知道小米一定治得了阿桓那个到处采蜜的狂蜂。翟冁许久没有开口,即使心情激愤,仍是不动声色。 又有指示来了!这次不是小事,不是别人的事,是件大事,攸关他人生的婚姻大事!
“阿冁,我和你们李世伯已经口头承诺过了,你不会让爹下不了台吧?你知道你一旦拒绝,等于是嫌弃龙啸堡不够资格和咱们北曜山庄当亲家,嫌弃绛雪不配做你的妻子……”翟沐风说了一长串的理由,就是为了说服翟冁答应这门亲事。眼看阿冁成日奔波在武馆与山庄之间,连喘息都是奢求,总是冷郁着一张脸,没有笑容,所以他才急着找一名美娇娘来与阿冁分享心事,以另一种方式来打开他的心扉,而他也猜想绛雪该会是个倾听的好对象。
一道无形的枷锁就这么牢牢地扣紧翟冁,逼回了他欲出口的反抗之词,望着父亲坚定的神情,他发现自己依旧担负不起不孝的罪名。
终于,他点了头,算是回给父亲一个肯定的答覆,心里却没有定亲的喜悦……
* * *
沉默了好一会儿,幽阒的室内针落可闻。
他的话无疑像一记响雷,当头劈在绛雪的头 上,她惊骇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翟冁幽邃的眸子更冷 了,执意锁住她慌乱的神情,“你,李绛雪,是我翟冁 未过门的妻子。”他低沉的嗓音夹带着轻蔑的笑意。
绛雪忽然觉得背脊窜过一股寒意。
他沉静却不容人辩驳的语气教她顿时瑟缩了起来,噤若寒蝉。
“我明白你不知道这事,这般惊讶的反应理所当然。”相处了一些时日,自她的一些表现举动,翟冁明白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绛雪的思绪纠结,教她理不清也看不清,只能摇头回应。
她是他的未婚妻子?!
怎么会?是不是老天爷可怜她爱得如此执着且辛苦,所以成全了她的期待与幻梦?可是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愚弄的玩笑呢?
“你爹和我爹替我们谈好了这桩婚事。”翟冁以冷峻的气势走向她,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猝然止步,鹰般的掠夺气息教她喘不过气。
“你……不高兴吗?”他的注视让绛雪乱了心弦,局促不安地坐卧在床铺,问话艰困无比。
''我应该高兴吗?“翟冁反问她,试图维持一贯的无动于衷,只是太阳穴上的狂跳泄漏了他的心绪。
“你不想娶我吗?”
颤巍巍地迎视他疏漠的眼神,绛雪突然浑身冷了起来,小手颤抖地抓握住被褥,想抵抗寒冷,身子却存心作对似的烧起莫名的热度,像是一把火愈烧愈旺,内热外冷,如此煎熬折磨着她。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拒绝。”望见她的瞳眸蒙上薄雾,翟冁所有的埋怨与责怪几乎都要消散了。
不知怎地,每回一接触她的视线,他的气焰便硬是让她削去大半,而且屡试不爽。
绛雪咽下欲出口的呜咽,只能死命地眨着蝶翼 般的羽睫来制止泛热的眼眶聚集泪水。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
记得曾询问他到梅烟渚保护她的事时,他也回答过类似的话,前后两次的答案都透露出他的无奈,同样的,也再一次教她的期待幻灭。他说的从来不是她心里想听的。
忍受了十八年的寂寞,她总是在伤痛中度过,无法被爹娘接受,她承受的痛苦没有人能懂。一直以为只有她的人生是照着别人的意愿走下去,却不知道原来他的处境也和她如此类似。
他的无奈态度意谓他巴不得与她划清界线。
“否则你希望听我怎么说?”翟冁冷哼了声,“说我很乐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妻,说我尚未见你之前,就对你意乱情迷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虚伪的话!”才吼出声音,刻颓然下来,虚弱地低诉,“你知道当我明白原来自己就是你口中婚配的未婚妻子时,我有多高兴吗?原本担心、忧虑或是不安的情绪,全数烟消云散,你可知道我多么想恣情地笑……”
她第一次感谢爹爹作对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足以弥补她多年来承受的委屈。
她不知道为什么净会想起那些痛苦与不平,难道她十八年的岁月中没有一件快乐的事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在他的怀里,她就不会想起被遗弃的事实。
她指责的眸光让翟冁有了一瞬的恍惚:“我既已答应了爹,就一定会娶你为妻。”
耳畔回响着他肯定的语气,绛雪却是大受打击,只能努力掩饰脆弱,眼神空洞不已。
“我可以猜猜你心里想些什么吗?”她突兀一问。
翟冁没有答腔,眸子因见着她失神的样子而闪过一丝惊惶。
“你是不是等待我说些什么来反对这门婚事?”绛雪朝他缓缓地笑开,似能明了他冷淡外表下的心绪,“可是你恐怕要失望了,这门婚事对我而言就像喜从天降,我欢欣鼓舞都来不及了,怎会回拒?”就算他现在不爱她,至少两人的关系不再模糊了,以后她便能以妻子的身份努力进驻他的心房了。
翟冁讶异地看着她,心悸又心虚。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
“我没有要你反对婚事的意思,一旦决定的事,我就不会反悔。”
他只怨自己一生全受掌控,什么也无法自行作主,可是她的口气却像他对她迁怒了,而他也似乎真的对她发了脾气。
她并非将一切责任加诸在他身上的人,而他却惟独敢对无辜的她发泄心里的愤恨与不平。
绛雪心颤不止。他怎能说得如此狂傲跋扈呢?
“你是真心想娶我吗?一点也不勉强?”
“别要我证明什么。”她犹带泪痕的凄怜模样突然教翟冁一阵心荡神驰,他倏地别过头,声音干硬。
“一个人倘若有心,言行举止多少会教人感受到他的心意。”不知怎地,他的保证令绛雪安下了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知何故,他失去了耐心,抗御不了心头窜上的浮躁,更受不了她迂回的说话方式。
“如果你真的打算迎娶我进门,为什么你的态度总是这么冷淡?我是你的未婚妻子不是吗?为什么你疏远的样子仍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我迟早会是你的人,你因何依旧排斥我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