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他一定会藉机去找土鲁蕃王的。”
“可是……可是就算他去找父王又如何?”紫乃夜不解地反问。“父王说过了,只要他找不着我,也就没辙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吧?就算他想,瓦剌王也不可能容许他如此胡来的。”
“土鲁蕃王想得太简单了,公主,”墨劲竹再一次重复刚刚的动作,又为她斟满了酒。“这两年,瓦剌王不仅不断攻击鞑靼(东蒙古),且频频向我朝要求赐还甘肃与宁夏属地,意图扩展领土的野心昭然若揭。因此,若是让瓦剌王找到藉口──无论这藉口有多么微不足道,他都会趁此机会进攻畏兀儿族的。”
倒抽了口气,紫乃夜连忙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再忐忑地问:“那……那怎么办?”
墨劲竹再次把紫乃夜的空杯斟满了。“所以我们要赶过去帮忙。”
不自觉地,紫乃夜又一口喝干了酒,才不安地呐呐道:“我们……行吗?”
又斟满了。“当然行。”
“真的?”
“真的,我保证不会让你义父吃亏的。”
很奇怪,虽然只是几句空话,但紫乃夜就是信了墨劲竹,于是,她松了一大口气,无意识地又把酒喝干了,而后微仰起酡红的娇颜,蹙眉纳闷地说:“奇怪,我的头怎么晕晕的?”
看来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公主累了,”不过,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墨劲竹遂取回她的酒杯,并顺手扶她躺下,还“体贴”地替她褪下外衣、脱下鞋子、盖上被褥。“睡下来会舒服一点。”
“唔……可是我还不想睡耶!”
“那么我陪公主一起躺着聊聊天吧!”
话落,墨劲竹便顺势脱衣上床,睡在她身边。未经思索地,双瞳已然蒙胧一片的紫乃夜便很自然地偎进了他怀里,早就忘了她从来没有和男人同床共眠过这件事实,更忘了今天晚上是……
她的新婚之夜。
“那我们要聊什么呢?”
“嗯……聊聊公主在畏兀儿的生活吧!”
“哦!那就……啊!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说畏兀儿语的呢?”
“从我们订亲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学习畏兀儿语了。”墨劲竹若无其事地揽住了她。
“这样啊!那那位沈公子呢?”
“他有位好友是畏兀儿族人。”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胸口上。
“原来如此。不过,即使你不会说畏兀儿语也没关系,因为我会说汉语喔!”
“我知道,”他悄悄地掀开了她的内衫。“直到八岁以前,你都是说汉语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
“对,我都知道。”
“唔……恩人、呃!不,夫……夫君,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听你说话。”
“可……可是你这样……很痒耶!”
“待会儿就不痒了,你继续说吧!”
“哦!那……我们说到哪儿了?啊!对,说到我在畏兀儿的生活……”
自然,新婚之夜是不可能纯聊天的,至于他们会聊到哪里去,那也只有他俩知道了!
☆ ☆ ☆
“大爷,原来你也很诈的嘛!”当墨劲竹特别吩咐他多准备两壶酒到新房里去时,沈君陶就想到那两壶酒到底有什么功用了。“大野狼好像都是这么吃掉小白兔的喔!”
虽是新婚,仍习惯天一亮就起身的墨劲竹淡淡地瞥一眼满脸暧昧之色的沈君陶,而后轻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早已答应过她生父,无论要做什么都得撇一边,先成了亲再说,偏偏又碰上瓦剌王蠢蠢欲动,否则,我也不用这么急的赶过去帮忙。既然没有时间让我们相互之间多熟悉一点,就只好这样了。”
这么一说,又挑起沈君陶的好奇心了,“大爷,公主的生父到底是谁?”两人在院子里的鱼池傍闲聊,他却老是居心不良地往后偷觑着新房门口。“为什么那么急着要你们尽快成亲?又为什么非得要成了亲之后才能回中原?”
“怎么又问了?”墨劲竹好笑地摇摇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回京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小气,现在讲一下又不会少根毛!”沈君陶嘟囔着。“那我们要不要找帮手?”
略一沉吟,“暂时还不用,”墨劲竹毅然道。“可以告知他们这儿的情况,可是不用急着过来,如果瓦剌王没有我想像中那么鲁莽,或许根本用不着他们帮忙也说不定。”
“哦!了解了。”听起来好像不会有什么大场面让他发挥,沈君陶的模样看似有点失望。“那我们要不要……”
话说到这儿,蓦地,从新房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两人刚始一怔,随后又是一声重物坠地声,墨劲竹忙回身赶过去。
“待会儿再说,我得先瞧瞧她去,免得她被她自己给吓死了!”
呆呆地望着墨劲竹一眨眼便消失在新房门后,沈君陶不由得直叹气。
“准是昨晚不小心让公主喝太多了,所以……唉!娶到一个什么都不懂,又这么胆小的妻子,真不晓得是大爷运气好,还是不好?”
注:回族习俗,订婚的男女双方在结婚前一个月,新人不能见面。在结婚的前一天或当天凌晨,新郎才到女方家举行“尼卡罕”仪式。仪式后,男方即可迎娶新娘。
回族称新娘为“新姊姊”。新姊姊临行前要大哭一场,即使没眼泪,也得硬挤几滴出来亮相。在迎娶的路上,若遇到水井,要用红布或红纸覆盖,表示新人将来不会遇到坎坷。娶亲途中,还不能与其他的娶亲队伍相遇,若不期而遇,新娘要相互交换裤带,以防“冲喜”。
仪式上,宾客们会向新人索要“喜物”。新郎端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盘核桃、红枣等撒去,引得男女老少争相抢拾,以求喜庆。随后,主人便会邀请宾客入席欢宴。
青海回族民俗,宴席三天没大小。新婚之夜,亲戚邻友们要来戏新人,谓之“闹床”。年轻人撕光窗纸,乱扔炮杖,以及其他恶作剧,不到心满意足不罢休。最有趣的还是戏公婆一幕,新媳妇莅临之日,客人们以锅灰、墨汁,甚至各色油漆把公婆的脸涂成五颜六色,拉着他们到处游转亮相,以示“祝贺”。乡村里的戏公婆更富“戏剧性”:人们给公婆戴上萝卜圈圈做成的眼镜和破草帽,翻穿又破又烂的白板皮袄,令其倒骑着牛;然后拉着游转。
第四章
琵琶金翠羽,
弦上黄莺语。
劝我早归家,
绿窗人似花。
──菩萨蛮.韦庄
无风满地沙,有风不见家;
小风来了填坎儿井,大风来了埋了家;(注1)
领着儿女去逃荒,饿死戈壁喂狼鸦。
虽然已入深秋,火州却依然酷热如夏,三不五时还刮起带有尘土的阵阵强风,风猛时,几乎就如飓风一般,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北疆被卷到南疆去品尝于田水蜜桃了。
尤其是那赤褐色的火焰山,在烈日照耀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气流滚滚上升,宛若万道烈焰般熊熊燃烧,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色巨龙。然而,由于地形与河水的分布切割,却又在山麓中留下许多绿荫蔽日,风景秀丽,流水潺潺,瓜果飘香的沟谷。
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尚未到达火州城,便可听见畏兀儿族欢唱丰收的木卡姆曲。特别是在那两山对峙,间有湍急溪涧的葡萄沟中,两面山坡上犹如绿色的海洋,点缀着葡萄等各种果树,一幢幢粉墙朗窗的农舍掩映在浓郁的林荫之中,一座座浸制葡萄酒的荫房排列在山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