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国步维艰、差事难办,兄弟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种种烦难,实没个头绪,扰人神伤。
席齐儿歇下歌声,抚在五彩琴上的纤白葱指,缓缓地收回,掠过腮边微散的发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凝向远方的弁裔,席齐儿站起身来。微福了福身子,她声音清脆道:“三爷,您有心事?”再为他面前的杯子斟满酒。
“咳咳……没事,”弁裔取杯呷了一口,忽而发现:“咦,不弹琴了吗?那我回房休息去了。”说着,就欣然站起。
“三爷……”席齐儿急急唤道。
弁裔回过头来。“席姑娘还有事?”
席齐儿带着轻愁的眉眼轻轻一扫,怯怯地低下头去。“齐儿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三爷您不高兴了?”
“席姑娘这是哪儿的话?”
她想了想,轻轻地咬了咬唇,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但是齐儿觉得……觉得三爷您好像不太满意齐儿的服侍,齐儿……”
“席姑娘。”弁裔打断她,眸一凛。“弁裔只将席姑娘当作朋友,而朋友是不需要伺候的,倘若弁裔留在府上让姑娘有不便之处,弁裔即刻离开。”
“不不,”席齐儿连忙摇手,急得眼眶又红了。“三爷您别走,齐儿只是想尽一点点的心意,哪怕是……”喉间霎时梗塞难语,眼眶中涌上酸楚的热意。不顾一切地,她突地跑上前去,搂住了他。“哪怕是为三爷端洗脸水,齐儿也甘之如饴,只求三爷千万别弃齐儿而去,否则齐儿……齐儿怕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弁裔觉得自己被一条软绳子绑住了,而这条绳子还是自个儿找来的。
弁裔按住她的肩膀,同时退了几步,口气尽量温和地说:“弁裔要席姑娘明白,弁裔绝无弃姑娘于不顾之心,可也无非分之想,姑娘若觉得留在弁裔身旁对姑娘是好的,那么姑娘就留下吧!”
“三爷您是说,您愿意留下我了吗?”
弁裔点点头。
“即使离开了这儿,三爷也愿意带着齐儿一块走?”
“如果席姑娘希望如此的话。”无奈啊!
席齐儿的紧张神情明显放松了,她突地跪了下来。“三爷您是齐儿的大恩人,今后三爷要齐儿怎么做,齐儿就怎么做。”
“齐姑娘言重了。”复杂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朝后一摆手,走进房休息去了。
***
绕了个弯,突然瞥见曲桥上的人影,弁裔瞬然止住双脚。“是她?”唇角勾起一朵徐徐的微笑,转了个方向,朝曲桥走了过去。
“笨鱼,呆鱼,人家丢石头你当成饲料,砸死也算你活该!”舒允儿正忙着丢石头发泄一肚子的闷气,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弁裔慢步踱至舒允儿的身旁。
终于注意到身旁有人,舒允儿转过头,由一双黑色的靴往上缓缓瞧去,对上了一张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的俊颜。
“是你?”她睨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丢石头。
“这鱼和你有仇?”他低头凑近她问。
舒允儿手抬到了一半,仰天抛了个白眼,再转过头去,一副忙不迭要送客的表情。
“滚远点,回去听你的曲去,少来烦我!”她老大不爽地说道。
弁裔勾起唇角一笑,也不答话,只用一双温暖的眼色深凝着她。
就只是瞧着她,心情竟也能如此畅快?他忽然有些失神,光是站在这里与她独处,竟会有份如同偷得来的幸福?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见他不作答,抬头又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竟让他胸口一悸,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刺了他一下,他一震,回神。
“早上我看见你和久马到后山去了,去打猎吗?”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故意靠得她很近,也学她一样丢石子。
“烤鹌鹑。”她看了他一眼,耳根子有点发热。
“那个久马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们感情好像很好。”他状似不经心的问着,眼底却小心翼翼地收录她的反应。
她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干嘛问这些?还有,他能不能别靠得那么近……
“不关你事。”舒允儿半呕着气说,又紧张地丢了一颗石头,状似不经意地挪了挪位置,试图放松紧绷的情绪。
他看了她一眼,挑眉微笑,将她细小的反应全收录眼底。
“是不关我事。”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实则心底吃味得很,不过善于掩饰情绪的他,怎会让她发现。
弁裔微一俯身去拾石头,一挪一动间,身体自然而然与她靠得更近,紧邻的大腿完全抵着她的,没一点缝隙的。
他像没自觉般,转头对她微笑,顺着她刚刚的话说:“这里的鱼是有点笨。”
舒允儿瞪着他,看着他又回过头去丢石子,她眼角敏感的盯着两人碰触的地方,这会儿,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竖了起来,突地,那一晚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口痒痒的,屁股有点坐不住,想要挪开,他又刚巧压住她的裤子,推他嘛,又有点不舍……进退之间,委实挣扎。
她偷瞄着他,喉咙有点发紧,跳得飞快的心脏整颗提吊到脖子来了,就连吞咽都显得困难重重。
蓦地,他巨大的身体突然挨了过来……她脸庞猛地乍红,以为他又要吻她,惊得喘息一声。
“怎么啦?”
他问,倒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似的,黑瞳亮晃晃地凝着她,表情极为无辜。
“我瞧见你头上有只小虫,帮你抓起来了。”手里果然捏了只毛毛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贼贼的眼光闪闪发亮。
舒允儿尴尬地满脸通红。原来是抓虫子,她还以为……唉呦,真是羞死人了!
弁裔将她的反应一一收录眼底,他的唇畔浮起笑,丢掉虫子,突起了玩心,捉弄地转过头面对她,惊讶地喊:“咦,怎么还有一只?”手指着她的头上。
她惊地跳了起来,直摸着头。“在哪?”
“在这。”他靠近她,摸一下她的头顶,闪了个身又摸一下她的耳垂,再拍她的背。
她胡乱抖着身子,情急地大叫,“在哪?你到底捉着了没?”
他趁乱,双臂悄悄地搂住了她,一缩,她整个人就这么偎进了他的怀里。“别动,我抓住了。”他哑着嗓音说。
她微怔了下,这才发现整个人已被他圈了住,脸一红,连声音听起来都不对劲了。
“真抓到了?”怎么……她好像有种受骗的感觉?
“是啊,是抓住了。”满足地抱住她软软的身子,享受着那种心跳如鼓的感觉,嗯……软玉怀香……感觉可直好啊!
他语气中的怪腔怪调让她心生惊惕,眼珠子一转,她开始揣测。
“在哪?我要看。”舒允儿突地反身一转,挣脱开他的拥抱。
“不就在这!”
弁裔扬手往池塘一丢。“唉呀,掉下水里头去了。”他贼兮兮地咧着一口白牙笑着。
她盯着他,看着他一脸狡猾的表情,就知道他吃了她的豆腐。
“哼,小人!”嗤了一声,她背过身去。
“生气啦?”他又靠近她,就爱瞧她这拗脾气的模样。
她撇撇嘴将头侧扬不理他,可心里面是又好气又好笑,倒不真的那么介意他欺了她。
他盯着她的后脑勺一笑,耸耸肩,往一棵树上靠去。
望着她闹脾气的背影,他的心情竟无比的舒畅,这是很奇特的反应,仿佛只要有舒允儿的存在,那些成堆积压在心头解不开的结,统统变得微不足道;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困扰的问题;仿佛只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