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烧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退?”
蝶儿又是心急又是烦躁地来回踱步,一会儿以湿毛巾擦拭他的脸,一会儿又伸出手探探他的额。
“求求你,醒醒吧!能用的药材我全用上了,你若再不醒我就只得报官了!”蝶儿像是自喃又像是对他恐吓般的低语着。
天啊!他要真死了,她会不会因此而被判刑啊?
干脆报官吧!
但他说她若把事情说出去,他会要了她的命啊!
她到底该怎么办?
蝶儿烦恼地来回思索着,一旁火盆子上头的药草又沸腾了出来,蝶儿赶紧奔过去掀开药壶,又差点烫着了手。
面对着此般的乱象,蝶儿的情绪真是坏透了。
蝶儿扇动着火盆子,心里有一把无处可发的怒火。
她瞪了那个昏睡的男人一眼,气恼着自己干嘛那么好心救他,难不成她是给鬼迷了窍,才会平白无故地救了他?
不过,救他也就算了,谁知道他竟然来个昏睡不醒,在他浑身又是伤又是高烧不退的形况下,蝶儿着实惊慌了,于是她只好胡乱到药铺里,为他抓了几帖药方子,这又花去了她大半个月来,好不容易积存下来的银两。
这些银两可是她牺牲了无数的睡眠时间,一针一线慢慢赚来的,是要等将来为珠儿以及自己赎身用的。
这下可好了,银子全给这家伙用光了,她什么都没了,要是不幸又让人发现了她与珠儿的谎言,她们说不定会因此被杀头也不一定,想到这儿她就更气了,简直快呕死了!
“水……”男人的嘶喊终于有了变化。
蝶儿闻声跳起,赶紧往井边掬了一把水,来到男人身旁。
“水来了。”
蝶儿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将勺子靠在他的唇边,慢慢地将水灌入他的嘴里。
冰冷的水滑入龙颛的喉头,让他连呛了好几口。
“咳、咳、咳……”
“小心点,别呛着了。”蝶儿连忙顺了顺他的后背。
龙颛的两道浓眉扭紧。
这里是哪儿?是谁在说话?
身体好热啊,浑身的痛像被大卸八块般的疼。
该死,这是谁干的!
他下意识地用力推了蝶儿一把,将蝶儿整个人推跌在地。
“啊!”蝶儿不意他会突此动作,她抚着擦破皮的手肘,一双眼不禁要怨愤地瞪着他。
这人怎么这么粗暴,才一醒来就急着伤人?
在意识飘渺间,龙颛终于睁开了眼,但眼前一片茫然,仍找不着任何焦距。
蝶儿才一起身,就立即被他那一双毫无温度的冰瞳紧锁着。
“你是谁?”他依然气虚,但语气极为阴沉。
好丑的一张脸!这是龙颛见到蝶儿后的第一个印象。
蝶儿竭力保持镇定,她再一次地体验到,他那双邪恶却充满魅惑力的黑眸有多大的震撼力,在他紧锁的注视下,她几乎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没在他的目光下吓得逃走。
蝶儿连吞了几口口水后,才鼓足了勇气迎上前。
“我名叫蝶儿,是右丞相府内的小婢,三天前于清晨提水时,发现了你昏倒于草丛中且身受重伤,你想起来了吗?”
他突然一把拽住蝶儿的手腕,蝶儿惊呼一声,“啊!快放手啊,好痛!”
他的视线在她脸庞搜寻了一遍,“是你救了我?”他的口气是质疑的。
“是……是的!”这人好凶啊!
他骤然放开她的手,她重心不稳地向前一跌,模样极为狼狈。
他冷然睨了她一眼,“我昏睡了三天?”他又问道。
他的态度极为傲慢,根本对她这位救命恩人不屑一顾。
蝶儿再也忍不住满腔的不满,她的口气也就不怎么友善。“是啊,整整三天三夜,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表情这才稍有了缓和之色。
“有劳姑娘费心了。”他冷淡地说着客气话。
听他这么一说,虽不见什么诚意,倒也让蝶儿气消了不少。
“算了,醒来就好,能醒应该就无大碍了吧!”蝶儿走回火盆子处,倒来了一碗药。
“不过药还是得吃,刚刚我量了温度,你的烧还没完全退,还是赶紧吃药要紧。”
她将那碗药递给龙颛,龙颛并未接手,反而一脸戒备地睨着她。
“放心吧,这药很安全的,你能醒来,靠的可全是它。”她挨近他,见他仍全身警戒地,于是她便在他面前试了一口药,以证实药中无毒。
但这药着实太过苦口,她才沾了一口,就忍不住地想吐出来,但又碍于怕他因此生疑,于是她就这么含在口中涨红了整张脸,然后在极端痛苦之下,硬生生地将那口苦药给吞了进去。
他的冷眼到了此时才有了些许的转变,明显温暖了不少。
吞了苦药后,她勉为其难地笑了笑,“瞧,没事对不对?来,让我来喂你吧。”
龙颛虽未拒绝,但也未答话。
蝶儿坐落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吹拂着手中的那碗药。
她那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离碗一吋的上方眨动着,红滟的朱唇嘟起吹拂着手中的碗,完好的半边脸颊洁白明亮,白皙中透着粉润的微红,那姿态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
龙颛面对着那半边脸庞,惊艳着这个丑女原是有如此姣美的脸蛋。
“小心烫口。”
蝶儿叮咛着靠近他,再以碗就口地慢慢喂入龙颛的口中,他未回绝地让她一口一口地喂着,心中诧异着习惯了女人服侍的他,怎么会觉得此刻的感觉异常奇特?
是因她刚才以身试药?
还是因她救了他一命?
抑或是她是个丑女?
他不禁暗自失笑,看惯了宫中艳丽的姿容,他竟然会觉得这个丑女的半面容颜更胜花娇?
当龙颛陷于沉思间,蝶儿也趁此机会端详他。
怎么男人也能生得这般俊美无俦?
这合该是一张教任何女人见了都要为之倾心的俊颜,但却散发着教人惧怕的威仪,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是那般的骇人。
他究竟是谁?
有着怎样的身分?
又为何受了重伤?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蝶儿心底盘绕,她终于忍不住地问:“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是仇家吗?”
龙颛脸色于瞬间巨变,眼底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静,此刻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深层的怨恨由黑瞳中迸射出来,像柄利刃凌厉地刺向她。
蝶儿被他突来的转变给骇住了,她说了什么吗?她只是关心啊,看顾了他三天三夜,难道连这也不能问?
“你将我受伤的事告诉其他人了吗?”他的大掌箝制住她的咽喉逼问。
“没……没有。”蝶儿困难地回着。
听见她的回答后,龙颛冷凝的脸色才见缓和,他松了手后难得语含歉意地说:“我惹了一些麻烦,现在不便对姑娘细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脱离他的掌握后,蝶儿连吸几口气。
这人太可怕了,喜怒无常得很,前一秒钟她还以为他就要了她的命,后一秒又斯文地令人以为刚刚只不过是她的幻觉。像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应该尽快送他离开才是。
于是她急急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不便说就别说了吧,但你府上在哪?需要我为你去通报一声吗?”
“不用麻烦姑娘了,待我伤势一好便会马上离开。”龙颛马上回绝。
“你……你还不想离开?”
龙颛怪异地瞧着蝶儿的反应。“我留在这儿,麻烦姑娘了吗?”
“不,不是……是,是啦!”蝶儿心虚地瞧着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急急地解释道:“我只是一个婢女,而这几天也为你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