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住嘴!”荭凝赤裸地从床上坐起,眼底燃着和他不相上下的怒意。
“我说中了,是吗?所以你心虚了,是吗?”她热辣辣地反击。
陆皓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背对着她,荭凝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胸膛起伏着,捏紧在身侧的拳头收了又放。
她的话对他并非全无影响的,是吗?荭凝的心底有种模糊的希冀升起。
“你要我的,是吗?”
他猛地回头,严厉冷酷的眼对着她。
“我是要你,但对我而言,你和那些随营的娼妓并没有什么差别。”在狂怒中,他忍不住口出恶言。
他的话像一个热辣的耳光打在她脸上,荭凝的双眸在瞬间瞠大,震愕地望住他。
天!为什么他总忍不住要伤害她!?
陆皓腾心一揪,再也无法面对她,只得转身大步离去。
自从那夜之后,陆皓腾不曾再出现在她房中,她知道他刻意在避开她。
荭凝没让自己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她不让自己继续等待一个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这日她骑着马沿着后山的小径而来。在发现陆府马房里的各武名驹之后,骑马成为她唯一的嗜好。
荭凝在林中的凉亭里遇见段芸心,荭凝对她露出微笑。其实她不想见到她的,一想到段芸心,一股不可理喻的罪恶感和许多复杂难解的情绪就涌上她的心头。
“你在赏花吗?”荭凝还是下了马朝她走近。她脸上粲亮的笑容让人很难拒绝。
芸心摇摇头。
“我在等展逸,他答应要跟我一起放纸鸢。”她开心地道。
“你的脚……”这样可以放纸鸢吗?
“没关系啦!展逸每次都会先帮我放得高高的,才让我拿在手里玩。”
“是吗?”荭凝看着她洋溢喜悦的神情,微微失了神……
“你这是在做什么!?”自她俩身后传来暴怒的吼声。
荭凝转过身来,果不其然地对上陆老爷狂骛的怒意。
“爹!”她和芸心一起唤道。
陆老爷大步走向荭凝,在见到一旁被马蹄所践踏的花圃时,一张脸顿时涨成紫红色。
“你!”他手指着荭凝。“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一个妇道人家骑什么马?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我辛辛苦苦种植的兰花全被你毁了!”
“爹,您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您要我别骑着马到处抛头露面,我听您的话,只在府里骑,绝对不会出府的!”荭凝耸耸肩,一副无辜的眼神。
陆老爷闻言更是怒火升腾。“你、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一你要是没事,为什么不学学芸心,在房里刺绣?”
“我不会刺绣……”荭凝吐吐舌头,小声的说。
“不会刺绣!?天!姑娘家居然不会女红,那你究竟会什么?”
“我会的事可多了。抚琴啦、舞蹈啦、骑马啦,还有……”荭凝粲然一笑。“酒量也不错!”
“闭嘴!”陆老爷暍道,严厉的面容罩上一层寒霜。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待在房里!”他转向段芸心。“芸心,你这个作正室的要好好管教她,从明天开始,我要你教她女红,知不知道?”
“是……爹……”段芸心害怕的直退缩。
荭凝还是一脸微笑地迎视陆老爷,一点都不受他的怒气所威胁。
陆老爷愈看她那桀骛不驯的样子愈有气,瞪视她一眼,愤然离去。
段芸心看公公远去,这才虚软地喘口气。“哇!我从来没见过爹生这么大的气。”她拍着胸口,余悸犹存。
那是当然的,没人会对温柔可人的芸心生气。可她就不同了……庄凝在心底嘀咕着。
“平常爹只要一板着脸,我就吓得发抖了。”芸心摇摇首。“荭凝姊,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但不怕,还敢跟爹顶嘴。”
“没什么。我才不会为了怕别人不高兴就牺牲、委屈自己,你可以说我任性,可是不这样做,人家就会以为你好欺负。”荭凝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她自小在妓院里生存的重要法则,你愈是示弱,人家愈以为你可欺。
段芸心听着荭凝不可思议的言论,不由得心生向往。
“荭姊,我好崇拜你喔!真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气……”芸心以仰慕的眼神看着她。
荭凝有种荒谬的,错愕。眼前的女人是她的情敌,怎么她不但不讨厌、欺压她,居然还崇拜她!?
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芸心!”她们之间又来了一个打扰者,这回是陆展逸。
他只对荭凝微微颔首,接着他全副的注意力就放在芸心身上。
“你迟到了。”段芸心噘着唇娇嗔着。
“对不起。”他俯视她的神情无比温柔。
“瞧,我给你糊了只新的纸鸢。”
“哇!”芸心的双眸亮了起来,一扫方才的悒郁。“快,展逸哥帮我放上去!”
陆展逸扶着芸心走到园中一片花海中,让她坐在小石上。他将纸鸢放上天空,再将线头交在她手中。荭凝听见芸心有如银铃般愉快的笑声,当然她也没忽略掉陆展逸看芸心时眼神所流露的疼惜。
荭凝呆站在原地,心思有片刻的恍惚。
“原来你们在这儿!”
陆皓腾不知何时走入园中,他微笑着向芸心和展逸走去。
“皓腾,要跟我们一起玩吗?”芸心向他挥挥手。
“不了。”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脸。“我太老了,不适合这种游戏。”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不用去兵部吗?”
“嗯,有点事。”
荭凝看着他抚摸芸心,一阵尖锐的痛刺穿她。
他从没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看过她。他的专注柔情,只为一个女人所有,那人就是段芸心。
她狠狠别开头,猛地一拉马缰,欲往马房走去。马儿一下吃痛,嘶叫出声。
陆皓腾此刻才发觉庄凝的存在。他看向她,脸上温柔的浅笑隐去,只剩下冷淡。
她将那转变看在眼底,一颗心笔直的跌进谷底。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荭凝木然道,“只是刚好经过。”
见他向她走来,荭凝顿时升起逃跑的冲动,她匆匆地旋身。
“就这么怕我?”
感觉他的靠近,他的气息就在她耳后,她的心陡然漏跳一拍。
“怕?我才不怕你呢!”她转身硬气反驳道。
荭凝立刻后悔了,他贴得她如此的近,让她一回身就看见他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瞳眸直直瞅着她,他高大威猛的身形,更令她倍感压力。
“我……我要回去了……”她的声音不由得虚弱下来。
“不急,陪我一会儿。”陆皓腾此话一出,不只是荭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这么二人再也不出声,各自沉默、僵硬的站在园中。
陆皓腾的眼睛盯着嬉戏的芸心和展逸,却仿若视而不见。身旁女人淡淡的茉莉香气不断干扰着他,让他烦躁不安。
“你能不能别擦那么多胭脂水粉。”他郁闷地出言攻讦她。
“你说什么?我才没有!”荭凝立刻不甘心的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白皙艳丽的脸上脂粉末施,只在红滟的樱唇上略抹胭脂,整个人便似一株芙蓉花般娇嫩欲滴。
不是胭脂水粉,那她该死的为什么这么香?
陆皓腾低声诅咒了一声,随即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他又在生她的气了,荭凝挫败地想,他似乎总是在生她的气。
荭凝咬紧下唇,也不说话,随着他日光的方向望向那对明朗快乐的男女。带着报复的冲动,荭凝问他。
“你不觉得他们太过亲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