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震羽闻言,神情骤沉,“我的伤是你捅出来的,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他的语气既辛辣又狠厉,同时,孤煞剑还有意无意地晃了一下。“你当黑煞神很好欺负的吗?”
一见他那副冷酷的模样,乐乐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少蹦了两下,背脊也泛了凉,强硬的态度立刻松软了下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她忙道。“你……你那把剑放好,别乱晃行不行?”
屈伸了一下五指,“那些蒙古人并不是用这把剑伤的。”宫震羽冰冷地道。
脸皮僵了僵,“嘿嘿!那……”乐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麻烦你……”把宫震羽还在屈伸的手压下去,“也把这只手放好……”然后像拍小猫咪的头一样拍抚两下。“乖乖的别动呀!”
看他果真没再动,乐乐才放心地收回手去,不料,她才刚松了口气,宫震羽却突然竖起孤煞剑,而且刚刚那只小猫咪……哦不!那只手也闪电般地攫住她的柔荑,乐乐不觉脱口失声惊叫,脸色也在瞬间变绿了。
“你……你想……”
宫震羽阴森森地盯住她。“在我的伤还没有痊愈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乐乐愕住了,好半晌后,她才咽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说:“好……好嘛!”所谓能耍能赖真英雄,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不过……
为什么她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宫震羽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乐乐兀自委屈地噘高了嘴,还忙着在嘴里咕咕哝哝的不晓得嘀咕些什幺,反而没注意到宫震羽虽然形容凛酷森然,却不带半点煞气。
“那……那你的事到底办完了没有啊?”
宫震羽阖上眼。“办完了。”
“哦!”乐乐把脑袋探出帐篷外瞄了一下。“哇--好象很远耶!”
冷冷的,“想都别想!”宫震羽断然道。
僵了一下,乐乐这才慢吞吞地缩回脑袋瞟他一眼,而后叹了口气。真的放弃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也很想问个清楚,但这种气氛又好象不太适宜询问那种问题,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该怎么问,因为那真的是一个很尴尬、很尴尬的问题。
那天他为什么要亲亲她呢?
☆ ☆ ☆
他又亲亲她了!
这是宫震羽他们在塔尔部的放牧地那儿住了两天之后的事。
一早,乐乐让宫震羽喝过药和肉粥之后,看他好似无意再睡个回笼觉什么的,于是就在他床边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述塔尔部落人民有趣的生活习惯给他听。
她的本意是为他消郁解闷免得他无聊,至于他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始终静静地聆听着,连插上半个字也没有,而且在叙述过程中,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一迳保持不变的专注,始终是那么幽长而深远地凝视着她。
看她神采飞扬地叙述蒙古人祭祀的盛况,听她生动灵活的描绘蒙古人游艺比赛的紧张刺激,比手划脚又手舞足蹈,讲的人比听的人还要兴奋。
而后,毫无预警地,他突然伸手一探,便将她的脑袋攫向他,在她还一脸茫然不知所以之际,他就深深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急抽了一口气,顿时傻住了。
上一回,她是在失神之际,又是在愤怒之中,所以一回过神来就甩了他一巴掌。
但是,这一回她却是清醒的,而且心情还很好,所以……
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但是,她总不好再甩他一巴掌了吧?呃!至少她不想,手会痛耶!
唔……或者她应该先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于是,在她想到最佳策略之前,只好任由他亲、任由他吻,而且越吻越深、越吻越烈,直到她身子瘫软了,直到她呼吸急促得快要窒息了,直到……
“宫大侠,已经……啊!对不起。”
两颗脑袋骤然分开来,宫震羽脸色不悦地瞪着尚在飘动的门毡;乐乐则是双颊如火、两眼若雾似幻地捂着小嘴,既不可思议又满怀困惑地望着宫震羽,欲语还羞却又不太甘心。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时,宫震羽却抢先开了口。
“有事就进来!”
ㄝ?居然不是先跟她说话,又想当没那一回事了吗?
她正想抗议,沈君陶却已经进来了,虽然他目不斜视,而且一脸正经,好象完全没刚刚那一回事似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刚刚那可不是无影戏。所以,她还是赧红着脸赶紧离开床边到一旁的柜子去,背对着他们拉长了耳朵假装要找什么东西。
“什么事?”
沈君陶瞄了乐乐一下。“时候到了,在飞云壑。”
宫震羽颔首,随即唤了乐乐一声,乐乐回过头来。
“干嘛?”
“过来。”
乐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但她仍然不敢看沈君陶。
“干嘛啦?”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我带你去看热闹,你可以答应我只用两只眼睛看,绝对不动手吗?”
乐乐似乎有点困惑,“热闹?什么热闹?又有祭祀……”她突然一顿,继而惊喜地陡然瞠大眼。“不会吧?你是说……你是说要带我去看……看军队打仗?”
宫震羽点头。“可是要你先答应我刚刚说的事。”
“那当然没问题!”乐乐马上允下了诺言。“我说过只是想看看那种浩大的场面而已不是吗?”
但宫震羽似乎还不大放心。“你发誓?”
“我发誓!”乐乐也很认真地回道。
宫震羽注视她片刻。
“好,我相信你!”
于是,三人两骑上了路,不疾不徐地往静虏镇而去。宫震羽和乐乐同乘一骑,说是马不够,其实是要让乐乐支撑住血气未复的宫震羽,所以他们也不敢骑太快。
而后,感觉离着飞云壑尚有一段距离时,他们便已听到一片撼人心弦的厮杀怒吼,还夹杂着震耳欲聋的火炮轰击声,看样子,大杀伐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沈君陶立刻策马奔向前,先行攀至五百尺外的高丘上,之后回首比了一个手势。
“开始了。”
宫震羽低沉地说,同时策马加快了速度。
一到了高丘上,乐乐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兴奋地往下望去。
乍一目睹那黑压压一大片千军万马时,乐乐蓦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呼吸也在刹那间沸腾了,恨不得马上冲下去置身其中同享荣耀。
然而,当她再继续往下看后,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寒,直到实实在在看清楚战争所代表的真面目后,她的兴奋消失了,脸色也跟着发白了。
这……这是什么?!
是血海屠场?还是阿修罗地狱?
她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惊心动魄地望着那片血肉横飞的屠宰场。
人影在奔掠,脚步乱纷沓,鞑靼人与汉人的身影混杂的追逐着,血眼切齿的拚战与缠斗,刀光刃芒凄寒如冰,枪刺盾飞旋,怒骂声、厉叱声、悲呼声、长嚎声,掺揉着人体跌地声,痛苦的呻吟声,血在洒、命在逝,他们却依然前仆后继,奋不顾身,挥舞着染满鲜血的兵刀横劈直贯。
从不知人性如此残酷、如此嗜血,在这一刻,生命似乎是毫无价值的货物,只要眨一下眼,又是好几条生命同时陨落,从此再也不能呼吸、不能享受这花花世界的一切了。
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一颗鞑靼人的脑袋刚滚到地上,另一个汉人也被大弯刀砍掉两条腿,喷着鲜血的砍刀狠狠刺穿了一个鞑靼人的胸膛,又插进另一个敌人的肚子里,眼一眨,大弯刀亮光一闪,握着那把大砍刀的手连同半边身子也倒了下去,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肚肠淅沥哗啦地泄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