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梁欢欢困难地开口。“龙将军请起。”
“谢公主。”龙阎起身,他的表情,是她初时见过的那种淡漠。
梁欢欢目光追随着他,心蓦地一揪。
魏闵忠直觉梁欢欢神色有异,又不知因何如此,只得说道:“启禀公主,早饭已经备妥,还请公主用饭。”
现在他也是龙阎的下属,故而说道:“龙将军也请用饭。”
“嗯。”龙阎点头。
梁欢欢看着龙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魏阂忠心下大怪,不明白为什么梁欢欢一见到龙阎,便魂不守舍。他不好问梁欢欢,只得再说:“公主可以去用早饭了。”
他一连提了数次,还不断提高音量,梁欢欢终于反应过来。“喔。”梁欢欢勉强打了抹笑。“我不饿,你们先用吧。”
也没等魏闵忠响应,她便急切地放下车帘。
车帘一放下,她整个人虚软地倾靠在车上,颓然闭上眼睛。
他怎么会来?怎么会在她努力遗忘他的时候来啊……
风沙滚滚,烟尘漫漫,梁欢欢还是掀开车窗的帘子,侧了半张脸,偷寻龙阎的身影。
她知道他领在最前端,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那里。
换了一个方式,与她不离不弃,纠缠到底啊。
“公主。”魏闵忠的马接近了她,与她并行。
梁欢欢转过头。“有什么事吗?”
魏闵忠定看着她,看得梁欢欢有些心虚,他才说道:“公主,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是吗?”梁欢欢扯了抹笑,眨了眨眼。“应该是沙子进了眼睛吧。”应该是吧……魏闵忠一笑。“外面风沙很大,公王还是将帘子盖上吧。”
“嗯。”梁欢欢拉住帘子。“将军要来说的,就只是这样吗?”
“不是。”魏闵忠答道。“属下是来禀告公主,再行一程,我们就可以到达驿站,届时公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知道了。”梁欢欢点头,放下帘子。
车帘一放下,车内便显得昏暗。
昏暗之中,她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规律的马蹄声,偶尔的交谈声,就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疯了吧,明明知道离别对两人最好,却怎么也忍不住探他的影,寻他的声。
梁欢欢苦笑一声。她断然离开他,他一定是恨她,怎么肯再跟她说话。
当初执意要走的是她,她又怎么能再和他说话哪。
一路上,梁欢欢胡思乱想,心神耗损疲乏,终于昏沉沉入睡。
车马停下,魏闵忠在外轻唤她两声,还叫不起她。
龙阎下马,掀开车帘,见她睡得正酣,示意旁人噤声,一把抱起了梁欢欢。
众人见他抱住梁欢欢,睁大了眼,面面相觑。这动作恁般轻率大胆啊。
魏闵忠带头说道:“龙将军,要不要再叫醒……”
“带路。”龙阎眉一轩,阻了他的话,压低声音。“别吵她。”他唤的是“她”,而非“公主”。
由于龙阎领了皇命,魏闵忠只好压下心头的不满,在前带路。
在魏闵忠的安排打理下,他们到了梁欢欢的房间门前。
龙阎低声道:“你去吩咐晚膳,我在这顾着。”
“是。”魏闵忠为龙阎开了门,随即出去。
龙阎将梁欢欢放在床上,见她在睡梦中蹙了眉,他眉峰一紧,低叹一声,轻柔地为她顺开眉心。
他总是不能见她蹙眉,不能见她悲泣啊。
龙阎咬牙,硬下心肠离开,就在他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却听到梁欢欢嗯哼一声,口中唤着……他的名。
昂藏的身子一顿,他的心被揪了下,终于还是回头看她。
梁欢欢没有醒来,只是在床上,轻翻了一个身子。
他识得她以来,她一直是个坦直的人,喜也坦直,悲也坦直,爱也坦直,情也坦直,醒也坦直,睡也坦直。
在她面前,他开了心房,却受情伤。
也许不识得梁欢欢,他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虽然不会开怀,但不必神伤,更不须牵挂。
龙阎看着梁欢欢的睡颜,关上了门,慢慢地步到床边--守候。
气她啊,他真的气她啊。
却是无能恨她,也无能丢下她。
她要远嫁“西狄国”,还有漫长路途,还有艰难险阻,还有重重危险。一想到这些,他便丢不下她,所以选择护送,选择守卫。
选择以最近的距离,隔开两颗曾经相贴的心,然后承受一种无法量度、不能言说的痛楚。
“龙将军。”魏闵忠进了房间,放下晚饭,对着龙阎怔愣的背影,喊了一声。
他注意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龙阎的身影,有些熟悉。
龙阎回头。“嗯。”看了一眼晚饭。“我们走吧。她饿了自会起来吃。”
魏闵忠探问:“龙将军好象跟公主很熟?”
龙阎睨了他一眼。“我们不该在这里吵她吧。”并没有回答魏阂忠的问题就从他身边走过。
魏阂忠自讨没趣,只得跟在龙阎后面离开。
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梁欢欢喊了一句。“不要走。”
两人同时回头,龙阎的心一跳。
梁欢欢在睡梦之中,先喊了他的名字,又说了一句不要走。
他明白,他们能贴近的时刻,只在她的梦中啊。
龙阎道:“我在这里顾守。”他既然听到她的愿,如何能不成全。
魏闵忠剑眉一紧。“恕属下冒昧,公主既已然安寝,将军留在这并不适宜。”
龙阎冷看着他。“不错,你还记得你是属下。”
魏闵忠硬着头皮,与他说道:“这件事情关系公主的清白,还请龙将军斟酌行事。”
他们两人虽是低声争执,不过还是吵醒了梁欢欢。
半睡半醒间,她一眼看到龙阎,脱口唤他。“龙阎。”
龙阎和魏闵忠同时对上她,魏闵忠狐疑地扬眉。“属下应该不曾和公主禀告过龙将军的姓名吧?”
他打量着梁欢欢。自龙阎出现之后,梁欢欢就不大对劲,而龙阎对待梁欢欢的态度也不寻常。这当中必有什么古怪。
“是这样吗?”梁欢欢心虚地闪避魏闵忠的眼神。
“你记错了。”龙阎冷然而笃定地说。“你曾经说过我的名字,连这点你都记不得,真是糊里胡涂的,难怪皇上要再遣我来护卫。”
听他这么说,魏闵忠皱眉--难道他真的记错了吗?
梁欢欢见状,赶紧接口。“魏将军,你连日奔波一定也累了,才会记错,我看你早些歇息吧。”
“是。”魏闵忠抱拳。“末将告退。”
龙阎同样说道:“末将告退。”意图和他一并离开。
梁欢欢怕他这么走了,她就跟他说不上话了,急急叫他:“龙将军,本宫还有事情要与将军商议,还请将军留步。”
她随口胡谄,听来并不可信,魏闵忠心中疑窦再起。
龙阎看着她,又看了魏阂忠一眼,说道:“末将领命。”
魏闵忠虽起疑心,又不能抗命,只好黯然离开。
他门一关上,龙阎便开口冷训梁欢欢。“你啊,说话不经思考,做事这样莽撞,还想担当和亲重任。”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梁欢欢巴巴地看他,话里有酸。
看她的眼,听她的声音,他的心一软,蓄积的怒意淡消。
“谁叫你笨得让我看不惯。”无法再以冷漠伪装,他只好象以前一样,拿一张坏嘴对她。
听他这样说,她插了腰。“我现在是公主,你这样跟我说话,太失礼了吧。”不知不觉中,回到以前和他对话的样子。
龙阎一声嗤笑。“没办法,谁让你变了公主,也没变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