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门的驻守的士兵带着不解跟在柳子容身后进了帐。
“将军。”士兵单膝及地。
“守我帐门之职责为何?”李伯瞵交叉着双臂,瞪着下方开始抖栗的身子。
“保卫将军安全,非经将军同意,不得让闲杂人等进入。”士兵白了脸,明白将军无波动声音底下的风暴。
“我李伯瞵带的军,说是一套,做是一套?”李伯瞵哼了声。
柳子容站在一旁,握着药罐,随着颤动的士兵而揪着一颗心。这一刻李伯瞵冰冷的眼比疾言厉色更来得令人恐惧。她不自觉地揉搓着自己双臂,不期然冒出一身冷吃瘩。面对李伯瞵,她开始懂得何谓害怕。
朱秋云是他这些日子的伴啊,难道他和朱秋云在夜间的交缠恩爱,只是一场游戏。她以为朱秋云在他心中该是有些地位的。
女人,对李伯瞵而言是什么?柳子容望向李伯瞵讥讽扬起的唇线。
“将军,属下知错”士兵五体投地地求饶着。“我以为朱秋云姑娘是你的┅┅”
“是我的什么?”女人不过是挥之即来的一项服务品。李伯瞵的唇愈加不屑地扬起,一双眼瞳沉郁地近乎黑暗的魔。
“你别生气。他看我在这儿来来去去,知道我是将军的人。”朱秋云吞咽了喉间的畏怯,伸出手优雅地倒了杯水到李伯瞵手间。
“我的人?”他仰头一笑,拨开她的手,旺野的眉间有着极度不快。“我下过这道命令吗?”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怪就怪我好了。”朱秋云拿出手绢,握在频频出汗的手心中。
“我先前说过不办你的罪吗?你也太天真了。一个不经通报,擅自放人入帐;一个自以为凤凰,可以擅自进门。”伤口一阵阵的抽痛让他想动火;而那屈于一隅怯怯的“他”,更让他暴怒于自己的异常心悻。“军法处置”
“将军饶命”士兵拼了命磕头。“饶命啊”
朱秋云双腿一软,眼泪便洒洒地滑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柳子容,去叫邱万威过来。”李伯瞵侧过头下令,却见柳子容厌恶的眼光。好一个不怕死的人:“你有什么不服吗?”
李伯瞵扬起眉,挑实地回视着柳子容那封冰般的眸子。
柳子容咬住牙根,恼火于自己的有口不能言,更心寒于自己的懦弱。她想为那二人求情,但她不能,也不敢。她只能竭尽地把那些无法诉诸言语的话全吞入喉间;只能背对着他,沉默地拖着步伐往前走;既不摇头否定,也不点头肯定。
“说话”李伯瞵气焰高扬。这小子摆明做无言的反抗
柳子容停伫了脚步,转身面对着他,努力地不让眼中那些委屈的水珠流出。他口气中的谴责全是针对她,她不会不懂。
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傻得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在脸上罢了。
说话?她如何能说话。
柳子容扯住自己的衣袖,因为怕自己握紧的拳被视为另一种挑受。不能开口揭穿自己的伪装,于是将视线对向李伯瞵的肩后,学他没有表情地摇摇头。然则,那一颗不受控制的泪,却在她的头部转动下,像颗珍珠般的滑下她的颈间。
盯着柳子容沉默地流泪,李伯瞵掀了整个桌子。
“全给我滚出去”
第三章
铁青着脸庞,李伯瞵走出帐门。
帐门外的些许喧哔全然寂静而下。士兵们交换着眼色。
打从几天前,朱秋云和门口站岗的士兵被处罚之后,整个营区的气氛就紧绷异常;而自将军每况愈下的脸色看来,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再没有人有任何违反军纪的事件发生,即使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也没有人敢开口问何时拨营回朝。
李伯瞵瞪视着周遭顿时的死沉,浑身的怒气如一触即发的弓弦。
该死的他出声讯咒着。脸部的线条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残酷而带些嗜血的佞邪。该死的侯君集
前些日,他至高昌边城巡视时,受到十来匹骑马蒙面黑衣人的射箭攻击。虽他翻身飞躲过那些利箭,只在手臂上挨了一道伤,但却无法阻止两名属下在箭雨之下丧生。
他承认侯君集在攻城占域方面的才能,却无法忍受侯君集的惆婪与轻忽。
那家伙趁火打劫高昌的奇珍异宝一事,他可以留待回京面奏圣上;但他却万不能原谅──轮到那家伙的军队看守城池时,竟然会有数十名的刺客横行在城外。侯君集那些无法无天的军队早已上行下效,被那些金银迷乱了心志。
大唐的威名迟早败毁在他们手上
李伯瞵大步地跨着步伐向前,连行进间的风速都是怒不可遏的。他的脚步没有因为沙漠间夜晚的强风而缓下几分,尚抵不过他内心的恼火。
这一晚的商议又是一堆狗屁不通的废话。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就拍了桌子离席,心知侯君集根本就没有协商的诚意。
他当然知道士兵归心似箭,他自己也不愿留在这个白天晒得地面可以烤热面饼,被风又强劲得刺人体肤的鬼地方。
然而,他的情报兵告知他高昌有一群贵族勾结上了西突厥,打算谋反。此时,怎能撤军
撤军,再给高昌一个机会推翻唐兵吗?撤军,让所有的军旅劳苦全是不堪回首的攻城之役吗?撤军,让战胜消息甫传入圣上之耳,又随即挂上战守失算之名吗?
胜利,是全面性且不留后患的
李伯瞵穿过营区最后侧的一丛树林间,开始让自己的线视习惯这里的阴暗不见天日。
驻营的后方,有着一区密不见天日的森林,是沙漠区中少见的浓密洲林。他不担心会有可疑分子侵入这片极隐密的地区──他对自己的军队有十足的把握;这区后方驻守的士兵全是一等的精英,绝不许任何外人进入军队的范围。
他闭了眼,踩在熟悉的落叶地面上。明亮的月光有时会渗入枝桠间,在这片全然黑暗的地方,引起地上一些昏乱的树影晃动;然今晚的沆空仅是密集的云层,睁眼与不睁眼都是相等的不见天日。
按照往常的路径,他拨开了那扫刺过脸颊的树枝,弯身进入一穴石岩。
石岩石内池有泼水的响声?
“是谁?”李伯瞵大吼一声,反射性地扬起随身的匕首,纵身一跃入池,抵住池中人的脖颈。
“不要”一声细语的呢喃划过了石岩内的空间。
是个女人李伯瞵手劲一使,勒住女人的脖颈,硬是将她的身子向上提了几分。
女人有着玉般冰凉细腻的肌理,李伯瞵握住手下那快速跳动的脉搏,感受着掌中传来的润泽触觉。
“咳咳咳┅┅”因为被勒住脖子,止住了气息,女人不住地痛苦咳喘着。
“你是谁?”黑暗中甚至看不清身影,李伯瞵松了手劲,将女人扯上石岩内的小水池之中。方才的悦耳嗓音仍犹在耳,他想听她说话。
她蜷着一身湿彻的布衣,不住地颤抖着──因为冷意更因为被李伯瞵捉住了。他那置在她颈间的手又威胁地缩紧了几分,提醒着她随时有被毁灭的可能。
“说话。”感觉到她无法克制的颤抖以及肌肤上的疙瘩,他却露出了一个冷意的笑。
“奴婢不敢说话,怕惹怒了将军。”清朗如泉的音调中有几分瑟缩。
“你知道我是谁?”他收回了笑,另一只手扣住了她披挂着湿衣的腰间,毫不在意将她的靠近弄湿了自己。她是投怀送抱,抑或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