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夫!”叶芸陇住了几乎已全敞的衣裳,惊惶地跳起了身。
她太清楚这种求救的痛苦声音!
没有迟疑任何一秒,她朝着卓夫的房间冲去。天保佑卓夫没有叫唤她很久!
“卓夫!”叶芸拉开了门,才一见到床上那抱着头缩成一团的人影,心便揪结成一团。
拜托!不要又让卓夫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飞奔到床边,抱住了双眼已痛得失去焦距的卓夫。“先躺平。”她努力地用着最平稳的手势扶着他躺下来。
“我来。”龚廷山一臂枕扶着卓夫的肩,让他缓缓地躺靠下来。
“恶……痛……姊——痛……”卓夫用力地咬着发抖的手,眼泪与疼痛的汗水浸湿了枕。
卓夫用手捶着自己的头。“啊……”叫声凄厉得让人心寒。
“别让他伤了自己。”叶芸红着眼眶急忙地交代着。“我去拿药,别让他伤了自己。”
“让我死!”卓夫挣扎地想抽出自己被制住的手,并抬起整个头颅疯狂地撞向床铺。
“好痛……啊……”
艰难的以单手压住卓夫的双手,龚廷山以另一只手制住了他上下撞击床铺的头部,并用自己的身躯镇压住卓夫窜动的身子。“没事了,没事了,慢慢呼吸、慢慢呼吸。”
龚廷山调整着自己因制伏卓夫而粗重的气息,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频率影响着卓夫。
“龚——大哥。”卓夫眯着眼凝聚着散去的瞳孔焦距。
“对,是我,慢慢呼吸。”他用袖子擦去卓夫额上的汗。
“姊姊?”在下一波疼痛侵袭前,卓夫气息微弱地喘气着。
“我在这。”跑入门的叶芸,拎着一个化妆包坐到了床边。
“很痛。”卓夫才伸出手去拉叶芸,渐和缓的脸色又开始发青。“姊……姊……”他用手使劲地敲击着自己的头,想阻止脑中的爆痛。
“廷山,帮我拉住他。”叶芸低头打开化妆包。
拿出针筒后,她带着戒慎的眼神抬起头望了龚廷山一眼,他不会……
“啊啊啊啊啊!”
无暇考虑太多,在听到卓夫的尖叫后,叶芸取出了化妆包中的一只口红,扭开了管盒后,熟练地剥开针筒,将其插入口红管中吸满液体。
在龚廷山的帮助下静住了卓夫的手臂,她拿起针筒,甚至没有眨眼地将针头刺入卓夫的皮肉之中。
“很快就不痛了。”她拔起针头,伸出手揉着卓夫的眉间,从眼角余光注意到龚廷山严厉的注视。
“姊?”卓夫仍抖动的手拉往了她。
“是不是更痛了?忍着点。”她着急地看着他的表情。
“让我动手术吧。”卓夫盈满痛意的眼中有着坚定。他的手牢牢地扣住叶芸,仿若要得到她的一句承诺。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让我……动手术吧,这样一直下去,我不是……死……于痛苦,就是死在这个东西手里。”卓夫朝一旁的针筒点点头,药效扩散之后的脸庞逐渐松弛了僵硬,眼皮沉沉地垂下:“让我……动手术。”
这是他闭眼前的最后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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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卓夫打毒品。”龚廷山直视着她的憔悴,想着她从口红中隐密取出的注射针剂。
“对。”她沿着墙滑落到客厅的地毯上,已没有力气去反驳,也没有力气去看或猜测他此时对她的看法。她的脑中只有卓夫的话……动手术吧。
在卓夫勇敢他说出那句话后,她才发觉了自己的自私、害怕的人是她,不是卓夫!
她怕失去卓夫,她怕三年来自己的沦落到最后终落得还是他的死亡。她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自己的牺牲有代价,她从不想无私的付出。在她踏入丽苑之后,她心中就一直存着卓夫终究能痊愈的想法。
唯有如此,她才能安慰自己:那些卖笑生涯、那些调戏的轻薄都只是一段痛苦的努力过程。
动手术,代表了八成的死亡率,代表了她日后孤孑的一身!
卓夫何其忍心让她一个人活在这个已无亲属熟友的世界?!
叶芸蜷起身子,脸贴靠着冰冷的墙面。
而你,又何其忍心让卓夫一再承受这更甚于死亡的痛苦?!
叶芸,你何其忍心啊!她睁着眼,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揪着心,却无法让自己做出任何一个决定。
“你知道帮他注射毒品会让你和卓夫都吃上官司吗?”他摇着她的肩,有些激动。“非法吸食毒品、非法提供毒品都犯法!”
“我能怎么办?看他活活的痛死吗?”她难受地弓下身子,让自己伏平在地毯之上。她也不想如此啊!
“别这样。”龚廷山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像个破布娃娃的她走向房里。
“我不回房间。”她固执地踢着腿想离开他,两眼空洞地回望着打开的房门。“把你的房门也打开,这样他一不舒服,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不妥协地将她抱入与卓夫对门的房间,他拉开被褥将她放入其间。
知道她是丽苑经理,也知道她“可能”是传闻中丽苑幕后老板的情人,知道她的过往并不单纯,却在方才她利落的拿起毒品力卓夫注射时,才真正地思考了她所有多少不为他知道的黑暗面。
“那天傅医生私下和你谈的是你帮卓夫打毒品的事?”抚着她苍白的脸,他却没放弃追问的念头。想更了解她,只能在她仍脆弱、防御不是那么强韧之时。他趁人之危,没错——他在乎她。
“对。”她伸在棉被下的手,扯住了被子外缘,像捉住一个依附品似的。
“你帮卓夫打多久了?”
“三年。能帮他止痛的只有吗啡,海洛因的药性更强、更容易上痛。卓夫很可怜,他甚至连最进步的磁振造影检查都不能做,因为他脑中有一片金属碎屑,不能用那种强力磁场去检查。”她没有什么次序而沉痛地说出脑中想到的话。
“傅医生说了什么话吗?卓夫打了三年的毒品,难道没有影响?”
“他开始有了妄想,且中枢神经开始出现了问题,他的说话没有以前那么清楚,而且还会有呕吐,食欲不振的现象。”
“卓夫知道吗?”他想起卓夫说的“死在这个东西手里”。
“知道,所以更痛苦,唯一庆幸的是,他以为这是医生给的合法止痛剂,而不知道他所需要的分量早就已经超过合法的范围。”她掐住自己的手臂,用力至指关节发白。
龚廷山拨开了她伤害自己的手,倾身支时在她的脸庞两侧。
“为什么让他上瘾?”
光线被他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她仰首望着他背着光的严肃表情。“你要我看着他痛苦而死吗?你知道那种痛让他拿着刀割自己的大腿,只求转移疼痛吗?你知道那种凌迟折磨的凄厉叫声吗?你知道当他痛到伤害自己时,我的感受吗?你知道……”
“别说了。”无限心痛的抱起了她,将她整个冰冷的身子拥到自己胸膛前。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知道愈多,只有更加深怜惜的心啊!
“你陪了我们这么久,早该说的。”被拥在胸前珍惜的感觉,好温暖。就这么一瞬间就好,让她感觉不那么孤寂。
“爱之适足以害之,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不敢开刀,怕失去他;为他止痛,却终是害了他。我对不起卓夫。”她幽幽自怨地陈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