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又如何?”她不甚在意地问道。
“你的魂!我要你的魂!你的魂清白不染,我喜欢哩!”一道轻风,贪心地捂住她额上的红菱玉。
然后呢?
右肩染满血的莫腾冲了进来,自己眼前一黯,便是人事不省。
秋枫儿的目光看向莫腾,并不意外在他身上看到干涸的血渍——他就这么由着血流,只为了守在她身边?
她胸口一闷,重重地吸了口气。
“你从刚才装死装够了吧!还不滚去打桶水过来!”
莫腾回过头,怒眸瞪向她。
他在骂她?
秋枫儿微愣了下,一时之间没法接受这样的改变,眼眸便凝在他黧黑的面容上。
“要我甩你一巴掌才能回神吗?”莫腾粗声粗气对她低吼着,生怕惊动了床上好不容易退烧入眠的人儿。
秋枫儿对上他眼中的厌恶,柳眉微拧——他明知道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呀。
不对!是他眼中的秋枫儿躺在床榻上!莫非……
秋枫儿起身快步走到铜镜边,镜闻反照出来的人儿当真不是她!
那涂抹过胭脂的黛眉、红唇,及一张她有几分熟悉的鹅蛋脸……
是江滟滟!
身上的香味让她掩住口鼻,打了个如猫般的轻声喷嚏,然则她的双眼却不曾离开过铜镜。
这事着实匪夷所思哪,她的魂进驻了江滟滟的身子!
“你从刚才昏睡到现在,我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跟我装蒜!听不懂人话就滚回老家,少碍着我的眼!”
莫腾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大跨步上前拎起她的衣领。
她沉静的眼凝视着他,没忘了自己和鼎的约定。
你认得我吗?她水澄的眼仰望着他。
莫腾骂人的话全哽在喉咙里,遍布血丝的黑瞳死瞪着她幽然欲语的眼神。他的脸颊扭曲着,额上的青筋偾然浮起。
“搞什么鬼!别以为学她的表情看人,我就会准你偷懒!”
莫腾怒声诅咒着,拖着她的衣领就往门外走。见鬼了,他居然会对着江滟滟的脸失神,还以为看到了秋枫儿的眼!
粗壮的手臂擦撞到门板,他僵住身子强忍着痛。
“你手上有伤,放手。”又尖又锐的声音一说出口,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诧异地捂住自己的唇。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受伤?”
“血。”她指着他染血的衣袖,并没提起自己在昏倒前曾看到他流血的右臂。
“滚去提桶水让我洗把脸!顺便把止痛的伤膏拿来!”
莫腾拽着她衣领,将她和一只大木桶全都狠狠推到门外。
秋枫儿点头,拿起大木桶转身走入清亮的月光之下。她并不知晓自己沉谧的背影让莫腾恶拧起眉,站在门口瞪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小径。
醪鳄鳄
秋枫儿霉身走到井边放下大木桶,改拿起一只以绳系在井边的小木桶丢入井间,重覆着她曾见人做过的汲水动作。
扑通!木桶沉入了井间,引起层层的水波回音。
她专注地听着水波回音在石井间清脆而悠然地扬起,嘴唇倒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真好听的声音。
只是……这小木桶怎么这么重?
她咬牙皱眉地把一双手心磨到红肿,好不容易才拉起了那个盛满了水的小木桶,将之倒入大木桶里。
扑通!
她俯身再丢下小木桶,一样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水声的回音。
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井边的泥上和她的裙摆全湿了一大片,她才将大木桶装了个八成满。
原来,生活需要这么多的努力。她举起衣袖轻拭去额上的汗珠。
以往在华胥国及白芙蓉的住所,屋边就有可以沐浴洁身的清澈溪流,哪知道提一盆水要花上这些工夫。
“你还有兴致在井边玩水,爷已经在屋子里大发脾气了!”柳丝丝紧张地朝着她的方向直冲而来。
秋枫儿抬头看她,仍不甚习惯有人对她呼来喝去。
“我马上去。”秋枫儿弯身用双手提起水桶,脸先胀成了通红,不知如何使力的她冒出一身的汗,举步维艰地向前移动了两步。
“你是怎么了?这水桶都提了十年了,还拿不动吗?”柳丝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滟滟看起来不大一样,太静、太沉……
秋枫儿没回话,一迳专心地提着水桶,施力不当的结果,是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便飞溅出一些。
“我拿好了,我可不想再被爷的脾气轰上一回!”柳丝丝轻松地提过她手上的大木桶,快步向前:“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先到爷房里伺候着。’
“他要拿止痛的伤膏。”秋枫儿徐声说道。
“他是谁?”柳丝丝愣了一下。
“莫腾。”
“你是被秋姑娘的伤口吓呆了吗?爷什么时候准你叫他的名宇!”柳丝丝左右张望着,确定爷不在周围后才松了口气。
“爷。”秋枫儿轻唤了一回,让自己习惯这样叫他。
“别再痴心妄想了,下人就是下人,你还不快去拿伤膏。”
“伤膏在哪?”
柳丝丝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摆,朴实的脸气成通红:
“别以为自己牙尖舌利一些,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伤膏在我们房里的抽屉里,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要是有良心一点,就顺便把你自己枕头下的东西也处理一下,省得惹恼了我,一状告到爷面前!依爷对秋姑娘的宠爱,你就等着被送回村
里过回那苦日子!”
秋枫儿垂下眼睑看着潮湿的裙摆,一时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莫腾宠爱她?真怪的说法。
柳丝丝瞪了她没有反应的脸庞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转身离开。
秋枫儿走到比邻着石屋而建的小木屋里,拿了伤膏,也替自个儿换下了桃红色的衣裳,穿上一套月牙色的浅色服。
离开前,她想起柳丝丝的话,顺手拿开枕头——
一只用朱红大字写了“秋枫儿”名字的稻草人,赫然出现!
秋枫儿用手指抚着稻草人胸口被戳出的无数大洞,江滟滟对她的敌意这么深哪……
将稻草人扯松成一地的稻草,她手拿着伤膏,以一贯的徐缓步伐走到石屋。
她才推开门,就被莫腾迎面而来的凶神恶煞表情给骇停在原地。
“有本事你干脆明天再把伤膏拿来……”
莫腾的话没说完,狞恶的眉眼死瞪着她一身的清淡及一脸的幽静。他怔愣了下,一时之间竟以为是秋枫儿站在门口。
“去把你那身见鬼的衣服换掉!”他低吼,脸色一阵青白。
秋枫儿依言走回门口,却听到他的咆哮再度对着她吼来:
“把伤膏拿来!”
她回过身,一声不吭地把伤膏递到他手里。
莫腾紧盯着她的脸,却在嫌恶地闻到她脸上的脂粉香气时,一挥手打落了她手上的伤膏。
秋枫儿没弯身去捡,目光移到床上那个开始频频呻吟的“秋枫儿”身上。
“啊——啊!”
秋枫儿陡地打了个冷颤。
莫腾的目光从“江滟滟”的脸上拂过,一个箭步冲到床杨边。
“张开眼睛看我!”他扣住“秋枫儿”的肩,悍然地想摇醒她。
难怪自己遇见他之后,身上肌肤总是青紫不断,瞧他手臂上债起的肌理就知道他有多使劲。秋枫儿旁观着他的激动,心窝乍然一窒。
以往他总逼得太近,她最多只能瞧得他灼热的黑眸;而今隔着几步距离,他脸上的担忧全都入了眼,也入了心。
她不自觉地捣着自己胸口,低叹了口气,这具身子怎么也有心悸的毛病啊?
“啊!”
床上的“秋枫儿”在他的一番折腾之后,已然醒来。当她涣散的目光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她指着“江滟滟”的脸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