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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一块长了眼睛的蛆肉?

  那双眼太悲伤、太有情绪哪……

  白芙蓉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祖,没有害怕,没有惊惶,没有任何情绪。

  黑啸天的额上冒出冷汗,与她同样冰凉的双手落在她的肩上--

  颤抖的是她的身子?抑是他的手臂?没人分得清。

  “芙蓉。”黑啸天扳过她的脸,心头一悸。

  “看清楚了吗?那是我师祖。”

  她扬起眸对上他的眼,黑白分明的眼幽幽闪着光,唇边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不是要和我生死与共吗?几年后,我就要变成那个样子了,你也要与我日夜晨昏吗?你会对着我身上腐臭的虫,说着你对我不弃不离?你会在为我刮去身上腐湿的肉泥时,告诉孩子他们的娘曾经是多么地绝艳无双吗?”

  “闭嘴!”黑啸天狂乱地大叫出声,火红的瞳爆出熊熊烈焰。

  “听我说这些话,你都无法忍受了,你要怎么面对将来的我?”

  她轻叹一口气,执起他的手向前一步,嘴里喃喃自言:

  “其实,再怎么令人作恶的东西,久了、习惯了,也就处之泰然;只是,我常想,师祖苦不苦?痛不痛?蛆在身上待久了,也就和平共处了吗?”

  她无邪地回眸,轻侧着脸庞望着他:

  “你以为呢?”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他长臂一揽,狂妄地将她扫入他的怀里。

  “嘘,小声些。你不怕师父发现我们吗?”白芙蓉轻捂着他的唇说道。

  “我设下的隐身封印,声影皆不会显露于外。”拉下她的手,拧眉视之。

  “要我称许你的法力高强吗?”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唇角。

  黑啸天一手握住她雪白似芙蓉花办的脸颊,烦躁地想自她的脸上找出任何不安面对那个肉块,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静!

  何况是她!

  “你在生气。”他沉声说道。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她温柔地伸手轻抚着他的黑发,将自己的双手缠入他如云的乌发间。

  “你有资格生气,你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练了绝艳。”

  “那么我可以对你生气吗?”依旧是温言婉语,仅在水眸闪过一道锐光。

  “对我生气?”

  黑啸天才不解地拧起眉,她的娇颜却在瞬间一变成凄厉而哀怨的恨妇姿态--

  她的双眼忿忿地大睁,尖尖十指陡地抓上他的手臂,狠狠留下一道血痕。

  “为什么要逼得我无处可躲?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为什么要让我对这地方还有依恋?”一句一问,字字厉声。

  “很好!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大掌捉住她的十指,紧紧揪成一团,他迫近她的脸,啸声而道:

  “因为你不肯告诉我真相!因为你不让我找出绝艳的解法!”

  张狂的怒气逼压到她的眼前,倏地捉起她的手背放到唇边重重一啃,痛得她忍不住低呼了痛!

  他发亮的红瞳锁住她的水眸:

  “因为我迷恋你。”

  白芙蓉愕然地倒抽一口气,那层好不容易缝上的面具连皮带肉地被他掀下,痛到连哀叫都无力。

  “你们两个娃娃待会儿再去互相迷恋,”一直密切注视白玉相的黑玄之,回头大叫:“白玉相掏了一把刀不知要干啥!”

  二人皆是一惊,双双抬头看去--

  白玉相手握之尖刀闪着无情的青光,脸上却溢满了伤感之泪水。

  “师父……”白芙蓉心一酸,口中喃喃说道。

  黑啸天铁青着脸色,低念起咒语。

  “不许你进去阻止。”白芙蓉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要戕杀师门啊!”

  黑玄之不理会,迳自就要破除封印上前阻止。

  “师父并非要戕杀师门!”白芙蓉飞快挡身在黑玄之面前,声音清清琅琅如石上泉:“她是找出了让师祖解脱的方法!”

  “那是死亡。”黑玄之不以为然地摇头,仍是要上前。

  白玉相与刀刃逼近竹榻,双手却无法自制地颤抖着。

  “死亡一定是不好的吗?死亡对师祖是最好的结局哪!她有感觉、她会痛苦,谁忍心让她如此苟延残喘地度日?”白芙蓉的眼直澄澄地看着黑玄之,却不肯再望向黑啸天。“除非师祖能亲自拿起刀子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心剐挖而出,否则这辈子就只能用这种活死人的姿态活在世上!”

  “我可以结束她的生命。”黑啸天的俊容显得焦急,太过视死如归的芙蓉让他心慌。

  “那是受了诅咒的不死之身,你的每一次砍杀都只会造成她的二度痛苦,而无法结束她的生命。”白芙蓉听见二人惊异地抽气声,妩唇微抿:“活着已经够苦了,何苦再平添苦痛!”意在言外。

  黑啸天想拥她入怀,她却冷着脸快速退到黑玄之身后,没让他碰着。

  “白玉相怎么会教你绝艳这种巫法!”黑玄之愁眉苦睑。

  白芙蓉不吭声,半回身但见师父正将食指及中指并拢,在刀刃上咒画着百花咒术。

  短刀慢慢浮上半空,白玉相十指相触,手掌中空成圆,一记牡丹花浮印在手中的空圆间。

  牡丹花印冒出五彩光线,蓦地附身在短刀之上。

  白芙蓉惊呼一声,一不小心就被黑啸天抱了个满怀,她纤细的背身无一不与他坚实的身躯亲密相贴。

  “你--”她恼,想瞪他,却又不敢回眸。这人,总要在她最没有戒心的时候趁虚而入。

  “嘘,专心看。”他满意地以唇拂过她微红的粉颊,绝不让她忽略他的存在。

  “刚不是说你师祖要自戕才能死亡吗?”

  “我不知道。”她赌气地僵直身子,双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啊--”

  短刀飞过师祖的手边,乍然一个翻转,落入一处疑似双手的肉泥之间。

  忍着些!痛苦一会儿便过去了……白玉相的双手在空中比画着,隐约可看出她正在操控匕首的动向。

  “因为你师祖无力举刀自戕,所以白玉相转而施法在刀刃上,让刀刃的法力控制你师祖自戕……”黑玄之说道。

  匕首不断地深入肉泞之间,像是要找个定点固定自己,移动之际却不免拉扯到血肉,洒出微褐的血液。

  “呕--”

  床上的人发出被剥皮刨肉的惨叫声,语音含糊却尖锐得让人不忍卒听。

  “太惨忍哪。”黑玄之垂眼一叹。“眼睁睁看着自己杀死自己,是何等的酷刑!”

  白芙蓉没有栘开视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并紧盯着那匕首挖上掘泥般地钻入师祖的身体里,终至固定在血泥之间。

  师祖闷声的喊叫已经声嘶力竭,一旁施法的师父更是泪流满面。

  也许只过了几次眨眼的时间,白芙蓉却觉得自己的心濒死了数回。

  “你师祖恨你师父吗?”黑啸天在她耳边低问道。

  那双瞪着白玉相的“眼”如果能杀人,白玉相会被千刀万剐。

  “痛不欲生之际,所有人都会是她怨恨的对象。”白芙蓉丝毫末觉自己的手已经紧密地握住了黑啸天的。

  “匕首动了。”黑玄之低语道。

  短刀周身凝聚起一道红光,被红光覆住的血肉逐渐膨胀变形为数条直立的血肉,几经扭转之后,那些血肉转换为一只完整的手掌,紧紧握住匕首。

  白玉相的头发快速短缩,她侧过头呕出数口鲜血,双手却仍然专心地持着手凹几。

  “师父……”白芙蓉难过得咬住唇,不忍心再看师父憔悴的面容。

  此时,她师祖的“手”举起了匕首,刺向胸口。

  当利刃捅入胸口那一刻,除了黑啸天,没有人真的亲眼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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