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什、什么?”钱奉尧尚怔怔地,他的脸胀红,混合着未褪的欲望与愤怒。
“你是打嘟儿杀来的程咬金?老子享乐干你屁事?”
“滚。”这会儿声音更沉了。“她不愿,你不能强迫。”
“你说啥我可不懂!”钱奉尧咬牙切齿。混帐东西:这黑脸汉子也是男人,理当明白男人欲头上升却杀出程咬金的痛苦。只差几步。他便可财色兼得,没理由在花了数两银子后无功而返。
他的眼瞟到跌在黑脸漠子身后的无盐。她面露惊恐而裙撩至小腿,他喉口又不住上下滚动。色欲火辣辣的曝光在他斯文的脸庞上。
呸,今儿个夜里要不到冯十二,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地想要女人?行!”钱奉尧从腰袋里掏出碎银挂在黑脸男子身上。“别跟我抢同一个,往后看。你要多少美人都成,去去去,别来打扰我!”银光一闪,他哑然失声的瞪着自己身上被削落的绶环。
“接下来,就是头。”黑脸男子简洁地说,冷眼望着钱奉尧茫然的神色。
“你还不快走?”冯无盐的声调抽紧。“再不走,这位英雄只怕要摘了你的头颅,吊挂在楼船上。”
钱奉尧迟缓地眨了眨眼,僵滞的脑袋瓜在如海棉吸收她话下之意后,目光调至不知何时爬起的无盐身上。她脸戴半张兽面,衫裙沾泥,髻上的发丝凌乱地落了好几撮,紧抿的唇却奇异地流露出性感,他再度咽了咽口水,在生死与欲望之间,选择了前者。
“在这长安城里,还没有我钱奉尧要不到的女人”他撂下狠话“你有种,敢跟老子抢女人!现下你有刀有剑,我奈何不了你,下回……啊”他惊叫一声,连狠话也不及说完,便撑着被划成十二条破布的长衫,狼狈而仓惶的逃走了。
这黑脸男子算是她首次瞧见持剑的侠客。她一向难得出门一趟,就算出门,也多流连在书房或是雕版师傅那儿,如果说在她雕刻的技术中有什么遗憾,就是对于人物的表达略嫌死气沉沉,不是没特别视察过人,但总觉得人人皆一模子印出,没有其特殊之处。
坦白说,就算见了钱奉尧二回面,依旧不清晰他的容貌。在她眼里,只有高矮胖瘦之分、男女之别,其他别谈面容是否美丑,就算见过的汉子站在她跟前。也不见得认得出来。
见救命恩人不吭声的走进花舫,冯无盐急急撩起裙摆。跑步至他面前想道谢,却在见了他的脸容后。呆住了。他的肤色近乎黑,唯一称得上是白色只有在眼白部份。他的神态相当木然,看不出喜怒哀乐.这样的长相不好雕───但有型。是个挑战。
“让开。”他的唇几乎没掀起。
“小女子还没说过恩公的救命大德。”藏在她身后的手指上瘾似地动了动,她想雕他,真的很想,她从没这么想主动雕刻一个人。她忍不住又道:“恩公可是长安人氏,近日可有工作在身?我愿以二分银子雇你一日……”
话未完,跟前人影已然消失,如疾风扫过。
“十二!”来不及寻救命恩公,无盐循着人声抬起脸,瞧见脱下兽面的冯十六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 * *
“爷,若您有意,今儿个夜里,奴才安排安排,让月姑娘上楼船服侍您一夜。”小喜子低附在龙天运耳畔建议。
就不信爷不动心:瞧瞧舫外甲板上尽是些坦胸露背的男女,就连他这小太监也能感觉外头那股打得火热劲,皇上爷是正常男子没理由不生情欲的。
“哦?”龙天运噙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贴近,见他有所犹豫,道:“你当我会吃了你吗?附耳过来。”
小喜子吞了吞口水,依言靠了过去。
“你以为朕会择中庸之姿而弃你这绝代佳人吗?”他低低笑言,像是不知小喜子浑然起了一身寒意。
“皇……爷……月姑娘可是长安城公认的美人儿,我……我这小奴才哪能比得上她,您饶了我吧,爷。”小喜子哭丧着脸。
迟早,他会提前活活被皇上爷给吓死!
忽地,黑影一闪是燕奔回到皇上爷身后守着了。
小喜子依旧不死心。“爷若不喜欢,小喜子再多跑跑城里其它青楼,总会有一个合您眼的。”外头依稀传来放浪呻吟。爷会不心痒难耐。他拿头当球踢!
龙天运微笑,目光停在花舫外的一点。先前那受难的女子旁多了一名未戴兽面的女子,娇貌如西施芙蓉,月光映着欺霜癸雪的白皙肌颜,虽然略嫌年轻,但美得不可方物。
“花舫四周皆是青楼女子?”他忽然问道。
“是是是。当然是。奴才都已打听清楚。三更以后,良家女子大多回府。花舫若要生意兴隆,下了花舫拉客也是有的……爷,您看上哪个啦?”
“你同她比起来,是各有千秋。既然今晚有人代了你,你就不必伺寝。”他依旧面露笑意,起身。
“爷,您还没说看上哪个?”保证一柱香之前送到皇上爷面前供他玩用。老天:保佑他小喜子安然渡过此夜,感激不尽啊!
“今儿个夜里如你的意,就要了那舫外??板上那位没戴兽面的姑娘吧。”他随意说道,燕奔开道,先行离去。
小喜子点头如捣蒜,差点痛哭流涕起来。
而随后,当他转头看清是哪位花娘得此恩宠时,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与她各有千秋!就凭那其貌不扬的女人?
啊!难道……皇上爷半年未近女色,连带连审美观也给遗忘了吗?
* * *
夜色匆匆。
在楼船脱离市集择岸而靠时。一名黑衣人立在岸旁静静地候着。
约莫等了一柱半香时间后,眉目如画的男孩一拐一拐地从雾中现形,急急跑来。在他的肩上扛着一团毯子。
“燕将军,还不快来帮我?”小喜子气极败坏叫道。
黑衣人眉头微皱,身形闪至小喜子面前,接过那一团毯子。“爷要的女人就在里头。差点,我就死在她手里了”小喜子愤怒地低喊。要不是皇上爷千挑万选。终于肯要一个女人,早将她千刀万刮了。痛啊!他的脚丫子!
“她曾动粗?这么说,她不是花娘?”
“唔,啊,”小喜子面露异色。“她怎会不是花娘!”
燕奔一言不发,掀了毛毯一角。“你找错人了。”
“嗄?”
“不是花娘。”面容端庄而秀丽,虽然平凡。但就是不像青楼女子。她的唇奇异地眼熟。
是皇上要他救的那名女子:当时她虽戴半张兽面。但从她的唇形可以认出。小喜子吱吱唔唔了一会儿,才肯吐实。“她确实不是花娘,但半夜里在花舫附近闲晃,也不见得是良家妇女。燕将军,你也该知道皇上爷半年末近女色,好不容易他瞧上她了,就算是个良家妇女也该痛哭皇上的宠幸。”事实便是如此,天大地大皇上爷最大,她的贞节不算牺牲,能让皇上爷挑上,是她的幸运。
“不是她。”
“对啦,我都承认她不是花娘了,她还敢用刀伤我,待会儿可要记得查看她还有没啥玩意,小心伤了皇上爷……”小喜子攀上绳梯,见燕奔依然未有上来之势,只得爬了几梯便停下。他下望,道:“你还不快扛她上来,要皇上爷久等,谁来担这罪?”
“不是她。”
半晌,小喜子停在那里,嘴巴尚未合上,湖上的冷风飒飒吹遇,吹凉了他的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