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老。”她笑道:“今儿个吃什么呢?也许待会儿咱们可以来赌一盘棋,输者入厨。”
他轻轻应了一声,在她的身后忽然低声说道:“我养你,好吗?”
“嗄?”她半侧转过身,露出那张桃花似的脸。
“我养得起你。”她闻言,微敢朱唇瞪他。
他微笑,往多儿园的方向走去,直到绳索拉动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追上他。
第七章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身上穿着黑黄交错的衫子,上头有几个显眼的补钉,看起来并不落魄,只是有些沧桑。
有点儿眼熟,那种感觉像是当初遇见拾儿与十一郎时的反应。对他眼熟的也不是单指男人的相貌,而是瞧见衣着的品味这么差劲的,至今他只遇过一个──他暗叫不妙,想要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去,眨眼之日,男人已经闪到他的面前。
“这不是我最亲爱的八弟吗?咱们是不是太久没有见面,久到连你也忘了我的长相?”男人缓缓露出阴森森的笑。
聂渊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笑道:“这位兄台,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在家中是独子。”
“再装就不像了,你的面具是聂二亲手打造的,除非我瞎眼、除非你不戴面具,否则你永远也别想逃过我的掌心。”聂渊玄闻言,暗叹口气。
“六哥,好久不见了。”
“咱们是很久不见了,欠到我差点以为你是存心避我。”他上前一步,聂渊玄立刻退开数步。“你在抗拒我?”
“六哥,我没有。”
“没有就好。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问老四,他推说不知,我还当你要跟我脱离兄弟关系,害我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聂六咧嘴愈笑愈开怀。
他是一个没有笑纹的男人,通常他笑得诡异又满足必定是对他这个老八弟。聂渊玄已经被他的笑搞得满头大汗,如他待其他手足一向正常而规矩,只有对他是失了分寸。“六哥,你不能要我做不情愿的事。”
“什么不情愿?我也是为你好。这一回若不是他,我真的找不着你了。渊玄,从此以后,你就算落入我的手掌心了┅┅”伸手欲抓他,聂渊玄眼尖,立刻转身就跑,闻得布料撕裂声也不回头,只恼自己最近似乎常遭遇到衣不蔽体的窘况。
“哪里逃?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聂六不怕他脱逃,反正已是掌中物,逃不了多远的。
“我找你找得多苦,岂容你逃脱?”轻哼一声,他动作了,在晃眼间,又追上聂渊玄,这回他不再征得同意,直接要点他昏穴。
双指凌空戳去,又快又狠地要碰触他的穴道时,忽然有掌挡住,下一刻聂渊玄已被拉到她身后。
“光天化日之下,聂家土地上,你想做什么?”练央低喝。
聂六瞪着她。“你是谁?”
“该我问你是谁才对,这里是聂家地盘,你这算是擅闯民宅,我一状告到官府,你是要挨罪的。”她说理道,双手敛后状似胜券在握,事实上挡他的点穴时,因为怕来不及,所以什么防备也没有设上就冒然挡下,害得她的手掌吃痛,不由得偷偷在身后挥动,聂渊玄见状,蹙起眉悄然揉着她发红的掌心。
聂六的视线从她艳若桃花的美颜移向她身后戴着面具的聂渊玄,随即摇头否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渊玄,她是你学生?”唯有此因,才会说得通她为何护他。
“不,她不是。”
“不是?哦,我明白了,原来她是你学生的媳妇儿。”
“胡扯什么?我跟他的关系你永远也猜不着。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离开,咱们不会再追究。”
“我永远也猜不着?”聂六忽而一击掌。“我终于弄懂了,原来你是我哪个兄嫂或弟媳,路过这里,瞧见不平便拨刀相助?老大上战场,不可能是他,那就是老二、十弟或十一弟的媳妇了。”
“六哥,她谁都不是,你就不要再猜了。”
六哥?难道是渊玄一直躲避的神医聂六?练央心中念头才晃过,微恼他那句谁都不是,忽闻聂大喝道:“既然谁都不是,那我也不猜了,直接擒你就是。”不再将她放在眼底,探手抓向聂渊玄,练央单手如软蛇,缠上聂六的五爪。
“好功夫!”聂六暗赞又惊,不知老八何时认识了江湖女侠。“不过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岂能容你眼下过!”他不顾一切双手运气出拳击向她。她嗤之以鼻,左手旋了八分圈,使力化解他的拳力。
聂六又是一震。他的功夫是没有医术来得好,练功也主为防身,但多少搬得上台面,就算打不过人,双足一跃就闪人,但今天冲着朝思暮想的老八,即便被打成重伤也要扛着老八走;何况她只是一个女人──他丢开药袋,尽其所能地施展武力攻向她。
“六哥,等等,你别伤她!”聂渊玄担心误伤,奔向他们几步。
“要不伤她,好!跟我走!”电光石火之间,聂六忽收虚招,迎面抓向聂渊玄的手臂。
聂渊玄直觉往后退,左手臂的袖袍又被撕裂,她动作也快,旋腿攻向聂六下盘,喊道:“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么大的功力带他走!”
“你背后偷袭!”
“你不也声东击西!”眼角瞥到他臂上交错的抓痕,心口怒气扬起。
“你这外人休管聂家事!”短短瞬间又交掌数次,打得他体内气息紊乱。
这女人究竟是谁?竟然功夫深不可测。
“他不愿跟你走,我就绝不让你带他走!”
“该死的女人!我治他的脸,关你这娘们何事了?”他气愤道。
胜负已然分晓。自从二十岁之后,她已经极少动刀动枪,大多时间花在教拾儿与十一郎身上,点到为止她常做,但他仿佛不知她的手下留情,执意要闯关抢人,若不是念在他是聂渊玄的兄长,早就尽力将他打退。
聂六死不放手,在最后一次的交手中,更卯尽全力打向她的门面,双足腾空连踢的同时,耍阴翻过她,抓住聂渊玄。
“六哥!”
“小心!”
“留情三次,够了!”她咬牙道,饶是聂家人,她也动气了。横臂挡他飞踢,拉过聂渊玄,让自己毫无防备,同时跟着聂六翻身旋踢,正中他的胸腹,随即失去重心倒窝在聂渊玄怀里。
他忙抱住她,顾不得老六被打成何样,急道:“你大病才好,不要再打了┅┅”
半空中忽然有人接住聂六,转身将聂六轻缓抛下,便攻向练央。
“多指教了,姑娘。”传来淡淡酒味。
他的来势汹汹显示他的功夫绝不在聂六之下,她暗叫不妙,来人招式简单而流畅,流畅到几乎光是看着就是一种赏心悦目。
她的长鞭已失,只能以拳脚相抵,交招的刹那发现他的眼里只有她,而非志在夺人。趁着一个虚招,迅速跃往后,脱离会误伤到聂渊玄的范围之内。
她唇畔露笑,双眸炯炯有神。“好啊,你想砌磋,我陪你过招。”十一郎的功夫算是好了,偏偏火候还不到家,而大武师父早非她的对手了。
原目光守着练央,但不由自主地被那陌生男人给吸引,愈看愈觉不对劲,愈看心头肉跳得愈快。那个男人白肤俊色,充满江湖味儿,他分明没有见过,为何胸口跳的狂?
“咳咳,好厉害的功夫。”聂六拭去嘴边血,狼狈走来。“她是谁?你是一介文人,怎会识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