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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看穿他心中抱怨,她又补了一句:“这朝廷命官来小小民信局做什么?”神色表露趣味。

  方果生很有成就感地压低声音道:“据说,是朝中有高官传递私信,托老顺发送这信,收信的官员为表敬重,特地选今晚来拿信。”

  她走近他一步,发现他很小心地倒退一步。她好奇问:“现在还有这么清廉的高官,送私信竟然不托驿站?”

  “那当然,据我所知,是有这么一个。”方果生的鼻子翘得老高。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的至交曾在信里告诉我,他有一个大哥,位居朝廷高官,为官很恶毒很贪污,可是骨子里是很清廉的,这么充满矛盾的话,我还是头一回听见。不知道是不是跟方兄弟嘴里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连有个兄长在朝廷做事都告诉她了吗?那他到底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可恶!他写信时必定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把所有的事都不小心说溜了。

  “反正……”他清了清喉咙,很可爱地说:“总之,挺之、哥,今晚你就别出房,拉屎拉尿都在屋里解决好了……”他皱起眉,抚上肚子。

  “肚子不舒服?”她很好心地问。

  “是、是啊……”

  “有点急?”

  “满急的,挺之哥……”

  “你放心,我回头帮你拿纸去,你快去吧。”

  她的话方落,方果生便迫不及待一溜烟地消失在她眼前。

  “这人看起来很结实,可是外强中干,动不动就跑茅厕……”她喃道,随即又笑了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心里有点兴味……兴味之中有着淡淡的甜意。又见面了……她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第七章

  入夜后的老顺发,静悄悄地。

  一抹黑影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潜往后门。他东张西望,确定大伙都已经入睡,然后悄悄拉开门闩。

  他探出门,看见大街空无一人。不会吧?这些混蛋这么聪明?眼珠往左移,看见石敢当的后头好像有影子,他暗暗咧嘴,轻喊:

  “是驿站的大哥们吗?我是飞哥派来的细作啊。”够白了,不怕对方听不懂。

  果不其然,两旁石敢当的后头露出好几颗头。他咧嘴笑着,表示自己很和善,是自己人,通常这招很有效。

  “你就是捎信约今晚的方果生?”张大有小心地问。“老朱呢?怎么打他离开驿站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身影?”

  “飞哥说他去处理后事,不,他的意思是先铺好后路。”方果生小声说:“快点进来吧,别让打更的瞧见,那可又要麻烦了。”

  驿夫们互看一眼,缓缓起身。方果生见他们个个没拿武器,先是惊讶,后来再听张大有道:

  “咱们改变主意了。”

  方果生扬眉。

  “放火省事又简单,咱们都弄好了,一把火,毁得一干二净。”

  方果生瞧见地上果然洒着油。他的脸色微沉,然后嘿笑两声:

  “你们当放火是个好法子吗?随便逃出一个人,就有你们受得了。飞哥说,斩草要除根,不一个一个杀死怎能心安?何况我已经采得现银藏在哪儿,你们放一把火,把银子烧了,我还有什么好处拿?”

  硬将他们骗进门内。早就预防万一,从角落搬来一堆大刀。

  “一人一把,双把也行。”

  “方兄弟,你真是准备周到啊。”张大有瞪着被塞进手里,闪闪发光的大刀。

  “那当然,我做事一向讲究细节,我已经在他们的井里下了迷药,保证他们个个昏迷不醒,很快地,你们的刀就会沾上血迹。”

  “先把那西门庭杀了吧!我老瞧他不顺眼!”有人咬牙喊道。

  黑暗之中,方果生负责在前引路,他眸里充满冷意,脸上的人皮没有温度,即使冷风吹来,他也不觉得冷,这就是人皮面具最大的缺点啊。

  “瞧,前头那间就是。”他停下,冷笑:“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么一刀毙命。即使他们做鬼也不知是谁杀的。”

  他的话无疑加重他们杀人的决心,方果生不用回头也能察觉他们暴增的杀气与贪婪,走到转角处时,他忽地一愕,瞪着廊柱后逐渐显露的身影。

  那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连动也没有动过,唯一移动的是追随着他身形的眸子。

  她不笨啊,应该明白他的暗示。为何大剌剌地站在哪儿?想尝尝被人杀的滋味吗?

  他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要她快闪,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在他的眼上,让他难以移开。

  还是她想说什么重要的事?这关头,她有什么事比身家性命还重要?他想不出啊。

  “方兄弟,你在干什么?”愈走愈慢,而且好像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一花——

  方果生巧妙地挡住廊柱,食指掩嘴:

  “嘘,小声点,别惊动了这里的狼狗。”见众人立刻闭嘴。他煞有其事道:“老顺发养了条狼狗,我方才就是看那条狗有没有跑出来?虽然我一并下了迷药,但总怕在狗身上发挥不了效用。”

  “这倒是,大伙小心点。”众人见方果生没有往前走的打算,互相对看一眼,然后小心翼翼问:“方兄弟?”

  方果生咧嘴傻笑。

  “方兄弟……你身后藏什么?”

  “没有啊。”他很无辜地说。

  “你真是老朱找来的?你的性子好像不太统一。”

  方果生原要顺口打哈哈:你我才认识多久,怎能看透我性子?

  随即,他暗诅一声。能让一个粗汉察觉他前后个性上的不同,即使人皮面具依旧戴在脸上,他的易容也失败得极为透彻!

  打他玩易容玩上瘾后,从没出过这种纰漏,简直有辱他的纪录。

  心头火大,见张大有已有警觉,他反应很快,连连往后退,大叫:

  “不得了不得了了,有强盗啊!有强盗要来杀大人啊!”旋即反身扑向西门庭。

  西门庭一时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个身子很狼狈地撞到地面。混乱之中,她见他狠狠瞪她一眼,破窗声、激斗声,甚至还有哀号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是疯子吗?”他脱口怒骂:“我不是已经暗示你,不要出门!你以为你是谁?双掌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果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她道,知他有心将这些人引到高官的房前,来个借刀杀人。

  皆裂的双目怒瞪,好想把她活活拆骨入腹。

  “我杀人不眨眼又如何?该死的人就去死吧!留在这世上,有什么好处,由得你指责我?”他骂,眼角瞥到居于劣势的驿夫中,张大有往他杀来,显然决心要跟他同归于尽。他狠笑一声,拾起小石往张大有的手腕击去,刀飞落在他面前,他踩住刀柄,让刀锋弹起,直对着来势无法止住的张大有。

  左手忽然被人拉扯,聂拾儿低头一看,看见是她,气得摔开,又瞄到她吃痛捂着左肩,他咬牙,左脚踢开刀柄,旋即狠狠送张大有一脚。

  十指握住又松,往前一跃,直接扑向被众人护住的县府大人。

  “大人,吓死人了!”他吓得浑身发抖。“小的也不过出来解个手,就发现这群盗匪闯进老顺发,我吓得躲在假山后头,听见他们要谋刺大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好挺之哥出来,我便趁机冒死警告大人。”

  略嫌惊慌的县府大人看了地上的西门庭一眼,再看看被县府护卫给抓住的几名汉子。

  “你叫什么?”县府大人问道。

  “小的方果生,与聂拾儿是至交,聂拾儿乃朝中五府都督聂沧溟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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