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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刺客不是早上在湖里捞起来了吗?”
“还有同党。”席尔达眯起眼望着躲在胤玄身后的少女。“她正是我前日发现烧血衣的同党!”
“胡扯!你是说本王的女人意欲刺杀八阿哥,是在暗示什么?暗示本王也是刺客之一吗?你好大的胆子啊!”胤玄面露怒气,心里却知不动手,怕她难逃生天了。
若是派其他人来,还有余地可谈。八贝勒算得妥当,派死忠又不知变通的席尔达来。
“你这奴才打一开始就跟踪本王?”
“奴才不知郡王会夜去都统府。贝勒爷原就要奴才夜探都统府,必要寻出那名少女,她若不肯吐实,当场格杀,若见相似女子,也杀。”
身后的拈心在颤抖,他以为她在害怕,安抚地握紧她的小手,却发现她的手极冰。
“你可知要擒她,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奴才只知贝勒爷的命令不能不从。”
“好个席尔达!你是说就算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其他阿哥或亲王,只要你主子一声令下,就算是要你赔尽九族,也会毫不留情的动手?”
席尔达没有吭声。
不吭声在预料之中。他只见过席尔达一次,还是八贝勒来不及斥退,错身而见,从此记住此人的眼。
是八贝勒养的死士。
敢闯都统府杀人又不怕被发现,那表示八贝勒已有牺牲席尔达的打算,而他甚至敢断言八贝勒没有事先告知他、与他商议,是开始起了怀疑。
“我再怎么斗,也斗不过他天性里的多疑。”胤玄叹了口气,随即拉出拈心,注意到她脸色异样。“好吧,你带走她吧,本王的女人多的是,倒也不缺这一个,就做个顺水人情,让……”话才到一半,瞧见席尔达正专注倾听,他又勾回她的腰,直接扣住扇柄上的凸起物,扇骨间射出细长的暗器。
席尔达眼尖,及时闪过,暗器打中他身后的人。才一转眼,就见胤玄拉着她跑出林子外。
“主子有令,就算是多罗郡王,照杀!”
“他果然早就怀疑我了!”八贝勒必定是怕他为其他皇子做事,尤且少年时他和博学多闻三皇子交情最好,突然转向八贝勒,不会怀疑是假,更甚者他又是曾经死而复生过的人,就算他突然死了,也可当作阎王不留人,来收命了。
“拈心……”他垂眉,注意她浑身一直在发颤。“别怕……不对,你怎么啦?”
“我……我没事。”
没事才怪!正要脱口再问,迎面长刀劈来,他迅速抱着她跃后,双脚跃踢,正中对方胸口,后头长剑逼来,他要将拈心往前揽,前头又有敌在等。
他一咬牙,心知双拳难敌众人,但也百般不甘心……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啊!
盼到了她的心、等到了她的人,却又要让他再一次目睹她十九芳华时香消玉殒!
他没有能力再立下一次毒咒,期待下一辈子了。
“小心!”他跨前挡住她,让长剑在他背上划了一个钩子,同时毫不留情地用藏于扇骨间的利锋刺进来人的胸腹之间。
席尔达反应也快,将同伴尸体用力推向胤玄与拈心之间,一时冲力加上背痛,胤玄松开他的手。
胤玄骇然,立刻步上前要再抓住她,席尔达一刀挥来,逼得他又不得不退开三步,他没有感觉到席尔达砍进他肩上的痛,大喊道:
“蹲下,快蹲下!”
拈心没有动作,状似极痛地捣住她的左眼。
“拈心!”胤玄大叫,顾不得自己了。
博尔济突然出现,一把拉过拈心,挡住迎面而来的刀锋。
胤玄微愕,瞪着博尔济边护住拈心,边要退开险峻的悬崖,同时也离他愈来愈远——
心里有些微痛,但更庆幸博尔济的出现。至少,保住了拈心,他厉言喊道:
“快走!带着她走!”随即转身面对席尔达,阴沉地暗示道:“席尔达,你主子真是大胆,敢伤本郡王!逃了一个女人不要紧,你要让本王逃出生天,本王必会直奔热河向万岁爷告状,他当皇帝的梦是碎了、毁了!”
打斗之中,他的话不算中气十足,是因他受了伤,但随风隐约飘进她耳里。
拈心的左眼痛得难受,却紧紧抓住博尔济,低喃:
“姐夫……救他……”
“能救得了你已是万幸!”博尔济直接提起她的腰,没有再看她,说道:“你往林子里逃,逃出林子,不要再回都统府,去哪儿都好!都好!”他一掌打向她,让她飞出激战之中,狼狈地跌在地面上。
她忍著作呕的冲动,连忙爬起来,在混乱的激斗中找寻胤玄的踪影。当她定睛找他时,她吓了一跳,好几名蒙面人夹攻他,他一脸的血,身上原穿着白色镶金的马褂已划了好儿道口子,口子像井,不停地冒出血水来。
她大叫一声,博尔济立刻抬头,怒喊:
“还不快走!”一不注意,左腿遭砍。
“对……对不起,姐夫!拈心辜负你的好意!”她跑进圈子里,博尔济大惊失色,要再上前,左腿却吃痛得让他难再行一步。
银白色的月光隐隐照在悬崖上,在她身上勾勒出淡白的光圈。脑海里浮现过往种种,想起小时候路过的算命他讨一碗水喝,曾说她逢九有劫。她九岁时确实生了一场大病,在生死之间徘徊。后来姐夫曾听她提起过,便送了她一块保命玉佩。
今天她正逢十九,只觉神智恍惚了。
“拈心!”远方仿佛传来姐夫沉痛的叫喊,一连几次的,她想要回声报安,却没有办法,双眼里只看见胤玄。
他的周身有微弱的蓝光,好弱、好弱,仿如生命即将熄灭之时。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他身上有这样的颜色啊……
“胤玄!”她惊叫道,见到席尔达趁其不备,沾血的长剑欲刺进胤玄的背部。她骇然,连考虑也没有的便要护住他的背。
长剑抵到她的心口时,她盯着席尔达那双杀气十足的眸子,下一刻,她被人拉开,右眼亲自目睹了剑刺进转过身护她的胤玄的胸口之中。
“啊……”
她呆了,颤抖地张嘴:“啊……啊啊啊!啊!”她失控地尖叫。
尖锐的叫声响遍林子。胤玄只觉初时心口微痛,头一个反应就是上苍怜他一世死两次,不给他太多的难受,但连自己也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心口某样东西碎了,他低头一望,是藏在马褂里的王佩碎成数截。
他没死?
“拈心!”他又抬头,尽力打退一人,紧紧拉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脸时,他一时愕然,只能盯着她的左眼如血,血色之间没有瞳孔……
“啊!我不要……我不要……”她扯住头发。
“拈心,我没死!我没死!”他大喊,想要抓回她的神智。
她的左眼愈来愈红,连带着影响到她的右眼。
“啊……”她的焦距涣散,颤声叫道:“阿爹啊……我不要……我不要啊……”她的语气从痛苦到迷惑,最后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那样的语气像极……像极前一世他的亲姐,因无法拯救芸芸众生而无力,因无法尽孝道而痛心……
那一刻,胤玄就知道她的左眼开了。
芸娘回来了!
拈心呢?那个有点羞怯又单纯的少女呢?神眼开了,就不再是普通人,她会知晓过往,会明白自己的使命,然后残忍地将身边最亲的人牺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