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后边没有声响。
子翔叹口气,“知情的人应在这个时候举报。”
仍然没有回音。
子翔刚想转头走开,有人出声了。
“打电话给警方的是我。”
子翔静静问:“你愿意站出来吗?”
那同伴说:“马利亚,当心。”
“不,我已不能再沉默下去,我胸膛会炸开。”
子翔推开纸盒,想面对面与马利亚说话,但是纸箱另一边空无一人。
马利亚已被怕事的同伴拉走。
子翔十分失望。
她立刻出去问苏坤活取职员名单,工人中一共有五个马利亚,两个放假,还有三个,她逐一走到她们工作岗位,不难发觉,她要找的马利亚是清洁女工,子翔不出声。
向勇督察带了罗滋格夫妇回警署问话,他们两人大喊:“通知律师,叫他立刻到派出所。”
子翔静静到后门等候,苏坤活讶异,尾随在后。
两个人站在破旧的砖楼后巷,感觉像置身战壕。
这时,有一杯热可可就好了。
终于,后门推开,一个女子走出来倒垃圾,子翔把握机会,一个箭步上去,拉住女子手臂,“马利亚,替文汇申冤,帮助我们破案。”
那个马利亚也有一对同样明亮的褐色大眼,她只得廿多岁,不过脸上愁容像是经历了半世纪的沧桑。
马利亚先是混身战栗,终于抬起头来,“我知道他们把孩子禁锢在什么地方,我去过该处清理污物血渍,我也知道杀人手枪藏在厕所水箱。”
苏坤活一听,立刻电召向督察。
马利亚被警方带走之后,他们两人坐在石阶上无言相对。
就在文明社会的后院,发生这样的惨剧。
“走吧。”
苏坤活伸手拉起子翔。
两人回到市区,买了咖啡与热狗裹腹。
苏坤活的电话响了,他说了两句:“到你家吃饺子?不用客气,我们已经在享用热狗,我们是谁?我与容子翔,叫她也一起来?待我问她。”
子翔点点头。
“好,”苏坤活对向督察说,“我们七时见。”
子翔说:“师兄,她对你有意思。”
苏坤活笑笑,“我并无特别优点,你别多心,谁会看上我。”
子翔也笑,“你一表人才,为人正直,好处多多。”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子翔说:“让我们去买点水果。”
两人循着地址找上门去,发觉向勇住在唐人街附近小公寓内,环境中下。
她出来应门,面泛油光,身穿围裙,一手面粉,正在厨房忙做饺子,她说:“欢迎欢迎。”
狭小公寓布置得井井有条。
子翔说:“我来帮你。”
“不用,你坐下喝杯茶。”
向勇拿出盛着酱油瓜子的玻璃碗招呼客人。
外国长大的子翔从来没吃过瓜子,偶然见到,母亲也叮嘱不可以嗑坏牙齿,今日见到,十分稀罕,取几颗放入嘴中,尝试着咬开,却不成功。
那边向勇刮辣松脆地用门牙打开瓜子壳,用舌尖轻轻黏出瓜子仁咀嚼,熟能生巧,叫子翔佩服。
当下向勇似笑非笑,看看子翔说:“你是坤活的女友呢,还是他的小妹?”
好一个容子翔,不徐不疾地答:“我是苏师兄的手足。”
向勇不出声,盛出一大盆饺子来,加上小碟子醋、酱油、麻油,还有极辣的指天椒。
子翔不能吃辣,也觉得香。
饺子皮薄馅厚、汁液鲜美,子翔一口气吃了廿多只,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了。
吃饱后,苏坤活自告奋勇去厨房洗碗。
向勇捧着热茶着看容子翔似笑非笑说,“今日破案,多得你细心。”
子翔欠欠身,“多得工人马利亚申张正义。”
向勇沉默一会儿,忽然说:“这么好的男人,什么地方去找。”
子翔微笑,“你指苏师兄?他的确正直高尚,可是,也不至于是凤毛麟角。”
向勇语气突变,“你是香港人吧,港女的口气就是这样嚣张跋扈,不知怎地,大家都是华人,港女自视高人一等,衣食住行全是一流,男人呢,抓一把来吹掉一层才拣择,目无下尘,招人妒忌。”
子翔一怔,“是吗?”她们是这样的人吗?
“你们不自觉?”
“太多事要做,太少时间,没有专注研究这种题目,我若读人文系,必写论文‘试探索各地华女对异性态度异同之处’。”
向勇气馁。
子翔提高声音:“师兄,做妥厨房没有?”
苏坤活应声出来,捧着三杯咖啡。
他坐下与向勇讨论案件内容。
不久已到九点。
苏坤活先站起来告辞。
向勇与他握手道别,“多谢你俩帮忙。”
子翔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向勇看看她,“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根本不是华人,你讲中文口角像洋人,可是,我佩服你办事能力,同时,又欣赏你出了力也不居功。”
子翔一时不知这是褒是贬,不过,向勇那样梗直,也算是一条好汉。
子翔伸手拍她的背脊,“后会有期。”
向勇揶揄她,“你的中文,都是看武侠小说学来的吧。”
容子翔理直气壮,“开卷有益。”
他们离开向督察的家。
苏坤活说:“向勇很能干,十年前移民美国,在大学读罪犯学,毕业后加入警队,短短几年,升到督察,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获上司赞赏。”
子翔微微笑。
“子翔你有点鬼祟。”
“她那样喜欢你,你却毫无表示。”
“我有暗示。”
“是什么?”子翔好奇。
“我带着女伴造访她家,已清楚表态。”
“我是你女伴?”
苏坤活佯装吃惊,“你不是男人吧。”
“呵,把我当挡箭牌,怪不得向勇句句带刺,我背脊插满冷箭。”
苏坤活只是陪笑。
“你为什么婉拒向勇?”
“没有那种牵挂纠缠的感觉。”
答得真好,子翔不由得再三回味。
回到半山,两人分别在卧室及客厅休息。
第二天一早,李岳琪来敲门。
她一探头,“呵,你有客人。”
“是苏师兄。”
岳琪一看就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并无暧昧,她不禁略为失望。
她摊开报纸,“这件案子由你俩侦破?”
“不,不关我事,是苏师兄能干,不过——”她诉说详情。
李岳琪仔细聆听。
稍后她问:“下一站你又往何处?”
“妈妈有无催我回家?”
“伯母一向被动,但在逆境下她又懂得庄敬自强,把生活处理得很好,她当然想子女长伴身旁可是你们另有志向,她亦接受。”
子翔低下头。
不久之前,她在书店看到一本书,名叫“我一生从未做过任何我真正想做的事”,这就是说她母亲了。
子翔说:“今晚我要详细与她讲几句。”
“她在沪找到了亲戚,逐家走动送礼,十分起劲。”
“送什么礼?现在他们眼角也很高了。”
“你问她呀。”
子翔点头。
她们尽管压低声音,苏坤活还是醒了。
他大方地与岳琪打一个招呼,自顾自梳洗。
隔一会他问:“子翔可有空帮我理发?”
他手中拿着一只剃平头的电剪,十分容易操作。
电话响了,岳琪说:“子翔你去忙,我来理发。”
如果版面太长了请提醒我
(9)
子翔一拿起电话,就听见有人问:“他在你那边?”
子翔讶异,“是向督察吧,你可是找苏师兄?他正在理发,十分钟后回你电话可好?”
向勇酸溜溜,“他可以留在我家过宿,我哪点比不上你。”
子翔不出声,索性把电话交给苏坤活。
岳琪熄了剪发机。
只听见阿苏说:“不用客气,真的不必劳驾,谢谢。”忙不迭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