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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只怕有人嬉皮笑脸回答:“求之不得。”

  有一封信颇特别:“我打算移民加拿大,可是听说那个国家实施半社会主义,福利好到这种地步:在公立小学,一个老师教廿六个正常学生,但由另一个老师专门照顾一名弱智儿,这样高福利自然由高税率支持,把宝贵资源丢入此类无底洞是否良策?人道主义泛滥的国家是否适合小资产阶级移民?”

  诺芹微微牵动嘴角。

  她电编辑部:“想看文思答案。”

  片刻答案来了:“‘资料有限,无可奉告。’”

  咦,倒还是老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

  诺芹也写上答案:“外国奇怪的事多得很,暗勇至激,走之间想清楚。”

  文思与文笔二人的意见第一次相同。

  不知怎地,编辑却选择刊登这封信。

  读者群情汹涌。

  “加国就是这等先进。”

  “人人有生之权利,先进国家不实施精英淘汰制。”

  “什么样冷血之徒会妃忌这种福利。”

  “当你有弱知子女,你会怎么想。”

  “别看得人家太好,申请人有问题子女者往往不获批准移民。”

  寂寞的心信箱还是那么受欢迎,其它模仿者望尘莫及。

  这个俱乐部称淡市中奇葩。

  每一件成功的事背后都有嫉妒中伤,也有许多人当文思与文笔是毒草,要除之而后快。

  ──“两支藏头露尾的隐名笔,每个字都像一个毒瘤,遗祸人间,荼毒读者心灵。”

  哗,有没有那样厉害。

  “一看就知道是甄素某与伍某娟的笔名,装神弄鬼,一唱一和,一对一答,做一台戏,扮小丑。”

  诺芹读了,心里非常不舒服。

  手里拿若冰淇淋筒,总有人妒忌吧,尤其是这种时候,好象只有这个信箱才站得住脚。

  “文坛吹起一股歪风,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这也是名刊路上必需付的代价:对付一双双红眼睛。

  诺芹摊开了另一封读者信。

  “文笔,我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我们只在黑夜见面,她把我带到她家裒去,啊,真是?个说不出奇妙的地方,没有窗、没有钟,只有音乐、美食,以及好酒,我遭到迷惑,不知怎么办好,请指教。”

  诺芹真心羡慕,“像赌城拉斯维加斯,那里的赌场,也没有窗,没有钟,目的不想人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想客人回家,方便永远耍乐,你女友家一定也没有顶灯,只有一盏盏柔和的小台灯吧,好好享受这种情调,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文思却这样答:“快回家,这个女人一定有不良企图,试想想,世上哪有免费午餐……”一直罗嗦了五百多字。

  在文思眼中,钉是钉,眼是眼,我付你十元,赎回九毛九都不行,全身找不到一颗浪漫细胞,这种人教小学最好,怎么会从事文艺工作。

  叫岑诺芹好笑。

  不过,诺芹也明白,非得有文思在另一头唱反调才算好看,否则,就落了俗套,伍思本这旧瓶新酒设计得十分精采。

  可惜,这位女士功未成身已退,不知去了何处。

  要找,当然找得到她,可是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

  是故意遗忘她的吧。

  在这之前,逼刊上也有不少歌功颂德的记录:“与本报三巨头之一伍思本女士茶聚……”

  “伍思本小姐说得好,文坛需要新血。”

  “在伍思本英明的领导下,副刊欣欣向荣,淤血去尽。”

  现在一切不变,把伍思本三字割掉,填上关朝钦即可。

  诺芹无限欷虚。

  这是社会风气上一种倒退,本来已经进步到讲实力不讲人事关系,公平竞争,能者夺魁,现在又搞个人主义,联群结对,简直是往回走六十年代

  岑诺芹当然不会说出心底话,她扫清自家门前雪算数,不过是一份工作,何用呕心沥血,这也是一种心灰的表现。

  傍晚,来到姐姐家,看到小涤涤在扮大人。

  诺芹忍不住笑了,也亏得庭风有那么多玩竟儿可以借给女儿。

  看,钻石项链、珍珠耳环、羽毛披肩、纱裙、钉珠片的高跟拖鞋……”

  诺芹哈哈大笑,“万圣节到了,穿这身打扮出去讨糖吃无往而不利。”

  庭风在一旁也笑,“不少社交名媛的品味也并不比涤涤好。”

  一会儿涤涤腻了,脱下衣饰,做功课去。

  诺芹顺手取过项链,咦,她是识货之人,触手只觉沉迭?不像是假的,她再仔细看;手工那么细致,“姐,这是真货。”

  庭风笑,“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呵,几可乱真。”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份,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或是存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啊,又来过一次。”

  “还是要钱?”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珠上。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诺芹一次这样答读音:“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际问名,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诽议别人夫妻关系欠佳,并非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前夫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帮朋友在暇艇上工作,越南人多,很凶恶,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仿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他说,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雪梨。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这位小姐,耳环在何处镶?”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约了林立虹喝荼。”

  林立虹带着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线介绍:“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这八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立刻取出几本岑诺芹原着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关君这新中年相貌学识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是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关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构服务是何等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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