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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胡自悦说:“玫瑰花原产中国-”

  什么?不是英国吗,成日听人说英格兰玫瑰,又刁陀种玫瑰是英国国花。

  胡自悦笑说:“十八世纪英商来华采办茶叶时,看见种在茶田四旁的玫瑰,一并带回本国,占为己有。”

  “真没想到。”

  “茶与玫瑰,都属于中国,云南盛产玫瑰,英美有植物学家终身住在当地乡村研究玫瑰。”

  “有这样的典故!”

  这时,王二卿忽然问:“是什么令华人别离瑰丽的祖家,远赴冰天雪地的大荒原如加拿大呢?”语气中只有遗憾,没有讽刺。

  嘉扬一句话马上要出口,硬生生吞下肚中。

  “嘉扬我送你一瓶玫瑰油,别小觑它,一万朵玫瑰也制不成一安士。”

  刚说得起劲,电话响了。

  麦可在那头说:“大老板约翰森想见你,请与他联络。”

  嘉扬莫名其妙,“我几时有了大老板二老板?”

  “你忘了,我们曾与美国广播公司签约。”

  嘉扬有点后悔,工作上,她最怕两件事,一是服侍上司,二是管制下属。

  她并非管理阶层人才。

  “看情形他想召你回美述职。”

  “我不去。”

  “真是孩子,你自己同他说吧。”

  嘉扬无奈,只得走进胡自悦的办公室,刚想拨电话,它已经响起来。

  “嘉扬,是妈妈,为什么廿四小时听不到你声音?”

  “呃。”

  “妈妈急焦虑地等你,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可怜的妈妈,“你不去寻消遣?”

  “咄,听完你声音,我自然会去吃喝玩乐。”

  “是,我尽量准时。”

  “有见你父亲吗?”

  “我四处开会。”

  “那女人呢?”

  “什么女人?”

  “嘉扬,大可揭开天窗说亮话,他已把离婚协议书寄来。”

  嘉扬沉默。

  “你可叫他放心,我会如期签署文件。”

  “妈妈--”

  “工作完毕,速速回家,嘉媛也自马达加斯加返来了,她得了黄热病,正在疗养。”

  “病况可严重?”

  “幸亏医药昌明,不过也吃了不少苦头,廿多岁的人竟长出白发来,开头还把病情瞒她妈。”

  嘉扬作贼心虚,“妈妈,我还有事。”

  “去吧。”挂了线。

  电话铃又响起来。

  “彭嘉扬?我是伊芬约翰森。”

  “你好,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嘉扬,很高兴与你合作。”

  “不客气。”

  “嘉扬,请即乘机返纽约一天,我有话同你说。”

  嘉扬不想被他像名信差般使来使去,这种事一开头就没完没了,她老实地说:“我染上砂眼,只怕美国海关不给我通过,需先治好了再说。”

  那约翰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是否孙子兵法中的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嘉扬心想,你是哪一国的君王,不过是名主管耳,口气狂妄,典型美国作风。

  口中只说:“是宋朝名将岳飞说的。”

  “嘉扬,我看过你的片段,对,你的摄影师叫什么名字?”

  “麦可。”

  “这人工夫还过得去,但是你,彭嘉扬,你才是明日之星,我被你的报道打动。”

  嘉扬欢喜:“谢谢你,是珍伊娜把整个计划策划周详。”

  “啊,珍伊娜,我正想同你说这个人。”

  嘉扬的心提起来。

  “珍伊娜表现大失水准,我们已决定把她的镜头全部删除,净以你为主角。”

  什么,嘉扬心中低呼,怎么可以这样做,这不等于在珍背脊插上一把刀吗?

  “这件事你且莫向珍透露,这是管理层的决定,你们归队后我自然告诉她。”

  “可是-”

  “嘉扬,这是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好把握多多出镜,记住,纪录片剪辑后你是主角。”

  嘉扬心都寒了。

  第六章

  “好好与彼得合作。”

  “他叫麦可。”

  “Whatever。”

  他挂断电话。

  嘉扬捧头发呆。

  这样,算不算出卖伙伴?她由珍自小城小电视台发掘出来,结果,节目尚未播出,她已甩掉珍自立门户,道义上仿佛说不过去,可是,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呵,盲拳打死了老师傅。

  胡自悦进来问:“嘉扬,什么事,脸色都阴沉了。”

  “是吗,看得出来?”

  胡自悦微笑。

  “唉,但愿我可以学得深沉一点。”

  “何必学狐狸?”

  “脸色变幻太速,是无修养表现。”

  胡自悦说:“你年轻,没城府。”

  “请替我好好照顾珍伊娜。”

  “那还用说。”

  晚上,嘉扬双眼炙痛得不能入睡。

  大清早,麦可过来说:“珍想出院。”

  嘉扬说:“她立定了心思,谁也改变不了。”

  “我享了好几天福,阿连我的卡其军裤都熨得笔挺,我替她拍了好些照片送她答谢。”

  嘉扬微笑。

  “来,让我拍摄你的红眼睛。”

  “去你的。”

  “嘉扬,还记得你曾讨厌害怕我吗?”

  “那是我童年的臭事,少不更事,请多多包涵。”

  麦可的镜头对嘉扬,她开始介绍四合院的结构、天井中假山与花树,以及负责洗熨的刘妈。

  工人捧出菜肉云吞,嘉扬又笑说:“意大利的马可勃罗把华人的食带返祖家:比萨是烧饼,诺其是猫耳朵,史毕其蒂是细,列维奥利是云吞……真亏他们,就差没粢饭油条。”

  接,她感慨地说:“我从来没有回过家乡,我的中文,在加拿大学习,可是,家乡一切,无比亲切,感觉如种在心底血。”

  麦可放下摄影机,“不知怎地,很普通的话自彭嘉扬口中说出,也变得十分动人。”

  “哪哪。”

  “这这。”麦可也笑。

  这时,身后传来一把声音:“什么事那么高兴,也不等我。”

  是珍伊娜由小王搀扶回来了。

  嘉扬心底无比内疚,目光几乎不敢接触珍,只说:“兰州来了哈蜜瓜,我切一个给你吃。”

  珍坐下来,叹口气,“在这享惯了福,再也走不动。”

  嘉扬说:“T.S.艾略脱的诗《朝圣者之旅》中三皇艰苦上路,去寻找基督,梦中看到穿丝衣的少女捧来冰果,无限惆怅。”

  珍颓然,“真的,这么辛苦,为什么呢。”

  嘉扬感慨,“悲惨事还在后头,最终三皇赶到看基督出世,返到祖家,却又不再甘心平凡逸乐生活。”

  “这不是在说我们吗?”

  连麦可都放下摄影机。

  嘉扬连忙说:“来来来,吃云吞。”

  麦可赞不绝口,“意人哪比得上,中国云吞皮子是活的,自己会钻进喉咙,几乎连舌头也带了去。”

  嘉扬大笑。

  珍伊娜说:“下一站,我们去曼谷。”

  嘉扬摇手,“我不去我不去,那真是穷女的人间炼狱。”

  麦可加一句:“纽约何尝不是,处处一样。”

  “可是,在西方,多多少少有点自甘堕落,不似她们,由父母亲手卖落淫窟。”

  珍说:“我去年曾经拍摄一些片段,或者可取出应用。”

  “对,”嘉扬说:“那样最好。”

  “我已无斗志。”

  嘉扬安慰她:“在病中自然消沉,康复后看法就不相同。”讲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有多虚伪,吓得掩住了嘴。

  下午,特效药生效,嘉扬的双眼好了许多。

  麦可叫嘉扬带去买工艺品,嘉扬知道他有话要说。

  “珍说明日去韩国,她带队从来毋须征队友意见。”

  嘉扬不出声。

  “约翰森同你说了什么?”

  嘉扬无奈地摊摊手。

  “可是要摔甩珍伊娜?”

  嘉扬急得瞪眼。

  “意料中事,我作为观众,也情愿看彭嘉扬,管理层预备捧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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