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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哇一声叫起来。

  之珊下车招呼:“对不起,周督察。”

  可不就是周元忠督察。

  他的卡其裤在要紧尴尬部位湿了一大搭。

  之珊觉得十分痛快。

  他跟了她不知多久。

  “有什么新发现?”

  “仍然是失踪人口案。”

  “为什么一口咬定与杨家有关?”

  周督察改变话题:“你们都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之珊不出声。

  “患难见真情,没有人留下陪杨先生?”

  “有,你。”

  “杨小姐,跟着你大半天,发觉你们净是逛街喝茶,家境富裕真还好。”

  这相貌老实的警务人员其实十分刁钻,之珊看着他这样说:“我寒窗苦读的时候,你不认识我。”

  “呵,杨小姐,让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当年我一定,还在中学半工读,清晨三时跟父亲去取报纸贩卖,跟着上学,下午放学照顾报摊,当晚回家煮饭给弟妹吃,家母患癌长卧医院,晚上才有时间去医院探访。”

  之珊凝视他。

  他朝之珊笑笑。

  之珊问:“你功课很好?”

  “弟妹与我均是九A生,我顺利考入警察学校。”

  “令堂呢?”

  “多谢你问候,癌症经已治愈,没再复发。”

  “令尊还在忙?”

  “经已退休,时时感慨往日报纸有报格,昔日众人有人格。”

  这一家人是环境斗士,之珊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督察转过头去,他有点腼腆,忽然有一清丽女子盯着他看,叫他不惯。

  “你一定很骄傲。”

  他答:“各人命运不同,各人利用有限资源,尽力发挥。”

  之珊很想与他多谈几句,但是又不方便与他过份熟络,这时,手提电话响了。

  是母亲,“之珊,你在什么地方,同谁在一起,少见片刻都不行?”

  “妈妈,我与周元忠督察说话,这就回来。”

  周元忠没想到她记得他全名,不由得高兴。

  收好电话,之珊连忙开车回家。

  倒后镜里,再也不见那黑色房车。

  谈女士开门给之珊,“你同刘可茜有什么话说?”

  她都知道了。

  之珊一于忍耐。

  “我还以为你又与甄座聪纠缠。”

  之珊仍然不出声,她冲一杯熟可可给母亲。

  谈女士说:“明早我进医院去做小手术。”

  之珊吓一跳,看着母亲,“什么病?”

  母亲轻轻说:“拉一拉脸皮。”

  “那不是小手术,相当危险,亲爱的妈妈,可免则免,一位伯母头发染金,穿露跻装,年年整形,离远看减寿数十年,可是最近验出双眼患白内障,你说可是滑稽悲一层?”

  “过二十年你再来与我说这番话我就佩服你。”

  “妈妈,爸爸一身蚁,你却优悠自在讲整容。”

  谈女士忽然笑,“对,等就等这一天,你说可是?”

  之珊累极,倒床上睡着。

  她做了最可怕的噩梦。

  梦见自己在一个黑泥沼里找王晶晶。

  身边正是周督察,他铁青着面孔,一言不发,其他警察不住在烂泥中翻挖,忽然掘出一条人腿,之珊用手掩住脸,接着又发现一颗腐烂头颅。

  之珊惊醒,受吓过度,跑进浴室呕吐。

  因母亲在邻房,她不敢太大声,只觉受罪。

  这时她只希望甄座聪在她身边。

  她偷偷打电话给他。

  “你不舒服?我接你去看医生。”

  “我真怕老太太逼我承认有孕。”

  甄座聪只是笑。

  “她这次回来近距离看好戏真是百上加斤。”

  “之珊,不如陪她回多市。”

  “你也撵我走?”

  “真的,这里有我看顾。”

  “不同你说了,她房间的灯开亮。”

  之珊匆匆挂电话装睡,在自己家里都像做贼,真痛苦。

  母亲十分钟后又熄了灯。

  之珊枕着双臂,直到天亮。

  王晶晶真的不在世上了吗?

  之珊记得那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她戴着一副大黄晶耳环,穿蓬蓬裙,作五十年代打扮,活泼亲切地自父亲办公室走出来,拉住之珊手,眨眨大眼睛,“你一定是之珩。”

  之珊挣脱她,“我是之珊。”

  那样一个可人儿,若果真的葬身泥沼,叫人难受。

  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王晶晶一定要逼杨汝得举行盛大婚礼,杨氏困惑地对拍档甄座聪说:“我从未有一秒钟想过要与她结婚,也否认给过她这种幻觉。”

  可是王晶晶不知己也不知彼。

  正要把事情闹大,人却失了踪。

  杨汝得陷入困境,即使洗清嫌疑,他的事业他的声誉,也宣告完结。

  之珊深深叹气,父亲三十年功力这下尽丧。

  第二天上午,她送母亲到私家医院的整形部。

  主诊医师出来招呼谈女士,原来他们一早已经越洋商议妥当,他称赞说:“谈小姐你真人皮肤比照片年轻。”

  他再一次用电脑打出整形后的容貌来。

  之珊一看,“噫,比我还年轻。”真觉荒谬。

  她看着母亲签字做手术。

  看护说:“两小时后来接她。”

  之珊相当反感,“她会死吗?”

  看护不以为忤,“放心,手术风险极低。”

  之珊紧紧握一握母亲的手才走。

  她走出医院。

  已经好几个月没工作了,本来已经考到律政处职位,此刻得先渡过这个难关。

  她与甄座聪见面时间也骤减,的确是个考验。

  空了下来,她竟不知做什么才好。

  同刘可茜一样,她已没有朋友了,更不敢随便同人说话,也不便出席任何场合。

  之珊同她们一样,成为案件受害人。

  只有一个人,肯定随传随到,不不,当然不是甄座聪,而是周元忠督察。

  她转头看,他并没有再跟着她。

  之珊上车,电话在响,“之珊,”是她父亲,“到我公司来。”

  之珊把车子调头。

  父亲在办公室里等她,明显消瘦,从前熨贴的西装,此刻有点松垮,他身旁站着·甄座聪及一名见证人。

  他一见之珊,便叫她坐下。

  “在文件上X处签字。”

  之珊勉强笑,“家父同我说过,要仔细读过文件上小字才可签署。”

  众人本来紧绷着脸,这一刻不禁笑出来。

  “之珊,签了合约,你会成为杨于律师行主管。”

  “你呢?”之珊吃惊。

  “我决定退休,以免影响公司声誉。”

  “我不会做主管。”

  “公司几位长辈会匡扶你。”

  杨汝得语气像托孤,“杨子将更名杨甄律师行。”

  “父亲你——”

  他是真的累了,“之珊,快签署。”

  之珊只得签下名字。

  秘书随即取过文件。

  杨汝得问:“你母亲呢?”

  “在医务所。”

  “你若想出让股权,可与她商议,她是一个聪敏磊落的女子。”

  之珊忽然忍不住问:“父亲,你可知王晶晶下落?”

  办公室忽然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地下都听得见。

  之珊恳求:“这是实话实说的时候了。”

  杨汝得的声音很轻,“之珊,我对这女子失踪一事毫不知情,我与此案无关,我并无亲手或雇人导致她失踪,事发当日,我整天在办公室,晚上,与甄座聪作伴,在利福会馆宴客,从未离开。”

  之珊静静坐下。

  杨汝得说:“警方根本没有理由盯住我不放。”

  甄座聪说:“警方逼于无奈,是王家先宣扬此事。”

  杨汝得叹口气,“我到小石湾去住几日,没有要紧事不必找我。”

  之珊过去说:“父亲,刘可茜——”

  杨汝得脸上露出茫然神色,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之珊没有说下去,他心里已经装不下她。

  杨汝得离开了公司。

  他并没有回头留恋地张望。

  之珊到这个时候才有点佩服父亲。

  甄座聪问:“几时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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