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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我大前天才见过她。”

  “母亲们都有第六灵感,好厉害,她说她左眼无缘无故跳了三天,坐立不安,问我你在哪。”

  一品恻然,“二晶,倘若我真的不行了,老妈不知怎样。”

  “我看她也活不下去,我顿成孤儿。”

  看护彭姑进来听见,厉声斥责:“在说什么?狗口长不出象牙,亏你俩还是医生。”

  待她出去了,二晶又说:“你拨个电话给老妈。”

  “也好,瞒得一时是一时。”

  她把声音装得非常镇定愉快,以及加一分不耐烦:“妈,找我什么事?”

  “邱伯母她们想请你整形细节。”

  “我答应一有空就为她们举行讲座。”

  “你无恙?”

  “天天在医院,透不过气来。”这是事实。

  “有空回来。”

  “是是是。”

  讲完这一通电话,已经满背脊是汗。

  彭姑服侍淋浴,细看伤口,“做得不错,可是同杨医生手工不能比,所以许多女病人到我们处要求重整伤口。”

  “都是小意思。”

  “杨医生生性豁达才那样说。”

  “肉体与灵魂迟早分家,美不美是其次,至要紧健康,现在我切实知道了。”

  彭姑叹口气。

  针药霸道,一品食欲不振,时时呕吐。

  午睡醒来,鼻端一阵香气,如置身紫色熏衣草田。

  噫,是什么人来了?

  “杨医生,是我,以莉。”

  啊,原来是大明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彭姑言词闪烁,经我穷追猛打,软硬兼施,她才向我透露一二。”

  “唉。”

  姚以莉把明艳的俏脸探近来嘻嘻笑,“医生也打败仗?”

  “可不是。”

  “我给你带来了香槟鱼子酱。”

  “嘘。”姚以莉笑:“还有几件睡衣睡袍!”

  “什么?”

  “医院睡衣难看死了。”

  她拆开带来的大锦盒,抖出粉红色珠灰色与湖水绿的缎衣。

  “我替你换。”

  一品感动,泪盈于睫。

  没想到姚以莉那样体贴,她轻轻帮医生换上新衣,又取出淡色羊皮披肩搭在一品肩上,再换上缎子枕头套,“睡这个,脸上不会压起皱纹。”

  最后用银梳刷替一品梳头,编成辫子。

  “病管病,总不能做蓬头鬼。”

  “谢谢你。”

  “医生,几时出院?”

  “过几日可回家休养。”

  “不如到舍下来住,我叫工人煮燕窝粥给你进补。”

  一品微笑,“我会照顾自己。”

  “好了,我还要赶戏,先走一步。”

  “好走不送。”

  这时,很多职员闻风而来,在房门外等看明星,姚以莉走了半晌,那阵香氛还在房内。

  一品在缎子枕头上读小说。

  傍晚,黎医生来看她,一进门便说:“杨一品,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后天可以出院。”

  一品自觉也如此。

  “咦,天下竟有这样好看的睡衣,像一层雾似。”

  一品不出声,这可是美女觅食的道具之一。

  “不过。”黎医生说:“你当心凉。”

  看护彭姑推门进来,放下一叠邮件。

  其中一封由小师妹李本领寄来,一品连忙拆开阅读。

  一张照片说明一切,自愉与已欣那对连体婴已顺利分割成功,那位母亲笑嘻嘻一手抱一个,一品看也笑了。

  另外还有他们的工作报告,儿童们手术前后的照片,最后,附周炎的问候。

  一品精神一振,以前说病人的心情可以影响病情,现在她知道精神支持有多重要。

  才放下信,一品听见细细脚步声。

  她朝门口看去,“贝洛。”

  小贝洛过来伏在她胸膛上。

  金先生金太太跟在门口出现。

  他们来辞行,“一品,毋忘我们一家三口。”

  一品泪盈于睫。

  “我们决定把那只猫也带过去。”

  一品点点头。

  他们放下一盆兰花走了。

  一品问彭姑:“你告诉每个人我在医院?”

  “也不是每个人,黄小姐何太太她们我就没说,朋友来探访是好事,说说笑笑,有助康复。”

  “我怕家母知道消息。”彭姑:“不怕,你都快出院了。”

  “彭姑,人生如梦。”

  “是吗,你的梦还没开始呢。”

  第二天早上,一品缓缓醒来。

  对出院一事有踌躇,一时没睁开双眼。

  伤口仍然这样痛,她不放心自己,可是住院实在不如家方便。

  一品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有人站在窗前看风景。

  那宽厚的肩膊似曾相识,一品却已无盼望之情。

  那人转过头来。

  “一品,早。”

  果然是熊在豪,他走近,坐在床沿椅子上,握住她的手。

  幸亏一品已把性感睡衣换下,穿上家常运动服。

  “你的始祖爬虫好吗?”

  一品微笑。

  “托赖,很好,原来它有八只足趾,不是起初想象的五只。”

  一品点点头。

  “你们一定兴奋得晕眩。”

  “猜得不错。”

  他双手把一品的左手窝在其中,半晌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品闲闲说:“我们姊妹为你吵架呢。”

  熊在豪非常坦白:“我真不知两个杨医生是姊妹。”

  “长得不像吗?”

  “完全是两个人。”

  “二晶活泼得多。”

  “你终于知道我患病。”

  “是二晶通知我来。”

  一品不出声。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品姐。”

  一品一看,是年轻的周炎,心中不禁一阵欢喜。

  她现在最喜欢没有压力的友情。

  “刚收到你的信。”

  周炎像是没看到熊在豪似的,热情地拥抱一品。

  “气色很好,我们放心了。”

  一品说:“没想到那么多朋友来探访我。”

  “你恐怕没有太多休息时间。”

  “还可以。”

  一品并没有为他们介绍。

  周炎说:“我给你带来几本比较冷门的新作家小说。”

  熊在豪知趣地站起来告辞。

  一品并没有挽留他。

  他走了以后,机灵的周炎忽然调皮地眨眨眼,“我赶走了他?”

  一品温和地说:“是他自己有事。”

  “他是谁,一个追求者?”

  “不,普通朋友。”

  “好似不止那样简单。”

  一品忽然说:“嗟来食。”

  “什么?”

  周炎不明白。

  “没什么。”

  一品仍然微笑。

  “我读小说给你听。”

  “好。”

  熊在豪才到走廊,二晶已经迎上来,“怎么样?”

  “她康复得很好。”

  “你俩能否恢复友谊?”熊在豪摇摇头,在附近长坐下来。

  “她不想与我计较,亦无意再续旧事。”

  半晌,二晶说:“是我不好。”

  熊在豪无奈。

  “我会很思念她。”

  二品轻轻说:“一直以来,姐姐是主角,我的名字依附一品两字添加一点笔画成为二晶便算数,母亲一直希望我是男孩,我心理上自有缺憾。”

  “二晶,别内疚,你并没有破坏什么。”

  “你们刚萌芽的一点感情……”

  “一品对感情过分谨慎,这是必然的结局。”

  二晶颓然。

  “我下午要乘飞机到河北,后会有期。”

  二晶黯然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他潇洒地离去。

  二晶推开姐姐的病房门。

  一品问:“是你叫他来?”

  “他路过。”

  “去何处?”

  “河北省。”

  “如果真的喜欢他,追上去呀。”

  “你太讽刺了。”

  “不,我说的是真话,你不必理我,我会照顾自己。”

  周炎抬起头。

  先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

  一品扬手,“去去去。”

  二晶犹豫地走出病房。

  周炎问:“那又是谁?”

  “我妹妹。”

  “一点也不像。”

  “我觉得我俩五官出自一个模子。”

  “神情相异,所以不像。”

  这时二晶又进房来。

  “姐姐,我──”

  一品笑:“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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