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她刚才所看见的只是荒谬的幻想,她谨慎地打了一行字。
“亚瑟,你只是一台不会言语的电脑,我的好工作伙伴,你没有真的回答我说过的话,对不对?”
她屏息挺直背,盯着荧幕。隔了半晌,没有其他不是出自她双手打的字出现,她吁了一口气。
“时雨,你真是神经过敏的白痴。”她喃喃叱责自己。“电脑怎么会……”
我当然和你说话了。我们聊得很愉快,不是吗?嘿,你到哪去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该如何称呼你?
再一次的,时雨咱地关了电脑,然后她身子一软,跌下了椅子。
第一章
“我有一个秘密,可是不能告诉你们。”早餐桌上,时雨向她的一只鸟和一只狗宣布道。
猫头鹰站在餐桌上,时雨的右边,专心地看报纸。听到她说话,只偏偏小脑袋瞄她眼。她左边的小狗同样漠不关心地专注于它陶盘中的早餐。
“喂,我在说话呢。真没有礼貌呀,你们两个。”
“咕。”
“汪。”
猫头鹰和小狗各自虚应故事的应了一声。
“好吧,我透露一点点,可是你们要保证不告诉别人哟!”
“咕。”猫头鹰奇怪地看着她。
“汪。”小狗也抬起头来了。
“我想我爱上……不,这么说太荒唐了,毕竟它只是个电脑,我是说……我想我越来越喜欢亚瑟了。”
“咕咕?”
“汪汪?”
“亚瑟是我在办公室桌上的电脑。”时雨向它们说明。“我像给你们取名字一样,也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亚瑟。我只要输入它的名字,它就会和我聊天。”
“咕咕咕。”猫头鹰不以为然地甩甩头。
只有大约巴掌大的小狗,则低头回去吃它的早餐,喉咙中发出一个咕噜声,算是表示它和猫头鹰意见相同。
“我希望能介绍你们和亚瑟认识,它跟你们一样,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同伴。但是我和亚瑟有过约定,我们之间的事,必须是我们共有的一个小秘密。”她歉然
的对它们说。
“咕咕,咕咕。”抗议似的,猫头鹰鼓动它一双巨翅。
小狗不知是附议猫头鹰的抗议,还是抗议鸟的动作干扰了它用餐,抬首吠了两声。
“不过我向它提起过你们。”时雨赶忙补充,以示安慰。
她向亚瑟提过的,不止是博士和拇指。一只不知从哪飞进她厨房窗子的巨大猫头鹰,和她自街上捡回来的一只狗。
她也知道了亚瑟对鸟禽类的羽毛会过敏。
“真奇怪,是不是?电脑居然也会过敏。”时雨用手指摸摸猫头鹰不悦似的仰起的头。“怪不得每次我开机,你一站在电脑上面,它就会莫名其妙的当机。”
亚瑟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它不知道它喜不喜欢狗。
“电脑当然没法养宠物啦,它这么说好可爱,对不对?”
“咕。”猫头鹰飞离桌子,停到水槽上面的窗台上。
“啊,吃醋啦?”时雨笑道。“别这么小心眼嘛。我没说过你可爱,因为用这字眼形容你不恰当嘛,你是英姿威武,博学多闻的博士呀!”
“汪。”
“别急,我马上就说到你了。你小巧玲珑,善体人意,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袖珍型小小狗。”
时雨在街上捡到这只小狗时,它显然才出生不久,稀疏的毛几乎掩不住脆弱的皮肤,又虚又小的只有她拇指那么大,她便给它取名拇指。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能救活它,但想到让一只小小狗饿死或冻死在街上,实在不忍心。结果它居然活了下来,只是体型始终长不大,已经两岁半了,看上去仍像只有两个星期大,时雨也摘不清楚拇指是何种类犬。
洗好早餐的碗盘,时雨背书包似的照旧把皮包背在身上。
“我上班去了。要乖乖的哦,不要乱跑。博士,不许再啃书,知道吗?”
循例交代完毕,她把脚踏车推出院子。以往上下班只是日常生活其中一件事,自从和亚瑟成为无话不说的密友,她每天早上都带着愉悦和热切的期望,迎接新的一天,想着她又有好多话可以和亚瑟说,它也会和她分享它所知道的趣事。
亚瑟瞎掰的本事常常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它懂得那么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几乎无所不通晓。和它交谈的次数越多,她越有时会迷糊的误以为它真是一个人,而不只是一台电脑。
“亚瑟,你是男性电脑,对不对?”有一次,时雨问它道。
怎么说?
“你谈到男人和女人时,你的语气啊!”
我的语气怎样?
“你很自负,很骄傲。”
哈哈,Vicky,我不相信你四周没有具这种持质的女性。对了,你说过你是保守、传统的。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当前的现代社会趋势,容我告诉你,现代女性自负起来,比真正的沙文主羲男人还要自以为是呢!
“你说得对,我周围确实有些女强人,我的上司便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女人,可是我认为男人的自负和女人是不同的。”
哦?愿闻其详。
“自古以来,不论中外,男人都是社会中坚,家庭中的核心人物,女人仅是附属品、配件。尽管社会型态不断地在改变,越来越多女性走出家庭,走出厨房,许多女性事实上的成就甚至凌驾于男性,但女人的骄傲发自于对自我的肯定,男人们则在他们能掌控一切,当他们是发号施令者时,会展露出骄傲。依我看来,那是不可一世的自满和自大,而且基本上男性内心裹仍然深信他们才是社会主流,事业之于女人应该只是个消遣娱乐,就像男人们打高尔夫一样。”
你的论调很有意思。告诉我,Vicky,你对男人有偏见吗?或者你根本厌憎他们?
这问题令时雨思考了好久。
Vicky?Vicky?你还在吗?
“我在这。”她回答。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哦,你希望我不要继续追问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过这件事。”她坦白地告诉他。“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我想谈不上排斥或厌憎。”
原来如此。你眼光很高吗?还是你遇择交往对象的条件很严苛?
时雨在座位上兀自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同事投来奇怪的眼光,她赶紧正襟危坐,做出专心研究电脑上的资料的样子。
“你不会相信的。”她打道。
试试看。
“男人见到我,不是藉故逃之夭夭,就是客气地应酬两句,然后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你说的对,我不相信。为什么你认识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时雨对着荧幕微笑,心底漾着一缕暖流。
“谢谢你的恭维。实际上,是我的长相把他们吓跑了。”
吹牛!
亚瑟的回答又引得她开怀而笑。
当然,时雨都是利用午餐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和亚瑟聊天。它常常说些话逗得她忍俊不住,虽然中午这段时间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午餐,或在员工用餐休息室吃便当,仍有少数几个留在座位上,她的表情变化和她不时忍不住发出的笑声,难免引人侧目。
大家把时雨一个人坐在那的怪异反应看在眼中,也到处传来传去,亚男便来找她了。
“时雨,你最近睡得还好吧?”
时雨给问得一脸困惑。“很好啊,我从来也没睡不好过。”
亚男盯着她端详。“真是,你容光焕发的哩。”她眯起眼睛,接着质询,“好家伙,你偷偷摸摸背着我恋爱了?这么一桩好事,你居然瞒着我。我耶!”她指着自己,“你最要好的朋友哪!愁你交不到男朋友,愁得差点头发变白的好朋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