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意见太多了吧?”
“叫你不要叫我‘喂’嘛!”
“我决定了!”她大叫,“你的名字叫‘罗唆’。”
“罗唆,罗唆……”他重复几遍,脑袋摇来摆去。“不好听,不好听。”
“挑剔。”
“你没有诚意嘛。”
“我的愿望许完你就走了,要个名字做何用?”
“我从来没有过名字嘛。”
“为什么?”
“多笨的问题。”
“童话故事神灯里那个神仙就有名字。”
“我不住在神灯,我住在……”
“古堡。”
“城堡啦。”
“一样啦。”
他学她,对她叉腰瞪眼。“你只会替书里不存在的人取名字,直接承认,闪来闪去回避,讨厌。”
他的口气令她忍不住失笑。“我没有不替你取名字,总要想个适合你的呀。”
“若蝉。车若蝉。”有人大声叫她。
他们同时转头。马路边,秦佩在车子里招着手,喊着若蝉,眼睛却盯着“致命的吸引力”。
“哎哟,大事不好。”他说。
若蝉赶快拉住他。“不准这个时候隐形。”
“开什么玩笑?”他惊恐万状。“她会把我当龙虾给吃了。”
秦佩熄了引擎,下车朝他们走来。
“你敢现在遁走,我……”若蝉来不及威胁完,秦佩已来到他们面前。
“还好赶上你了,我去学校,校工说你们刚走一会儿。”秦佩对着“致命的吸引力”百媚千娇地笑着。“嗨,我叫秦佩,和车若蝉是高中同学。”
他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好像那是条吐着信的毒蛇。若蝉悄悄在他背后推他一下,他才小心、飞快地握一下,马上放开。
“他是……”若蝉干咳几声,接不下去。
他则得意地看着她。看你到底要不要给我想个好听的名字。
秦佩奇怪地等着若蝉完成她的介绍。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若蝉情急之中,胡乱说道。
“嗄?”他说,而后连忙点头附和。“对,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真的呀?”秦佩惊讶万分。“车若蝉,你和小学同学还有联络啊?”
“就这一个。”若蝉急急说。“不晓得他怎么找到我的。他今天去学校找我。”
她拽拽他的手,示意他继续配合,然后发现她还拉着他的胳臂,一副亲昵地挽着他的模样,便赶紧放开。
“你是说你们小学毕业后就没有见面和联络,”秦佩来回指指他们。“而你打听到她教书的地方,找到学校去?呀,真有心哪。”
“不小心的,不小心的。”若蝉简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倒玩兴忽起,搂住她的肩。“对呀,我找了她十几年,一不小心就找到了。”
若蝉涨红脸,推开他,问秦佩。“是不是要一起去看丁倩?”又问他。“你不是有事吗?”
“对,一起去吧。”
“我有什么事?”
秦佩和他几乎一起说。
结果他们都上了秦佩的车。
“小学同学,”秦佩扭头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尊姓大名呢。”
“你问她。”他对若蝉摆摆嘴。
“就是嘛,车若蝉,介绍人介绍一半。”秦佩说。
“他……姓龙,龙虾的龙,”若蝉灵机一动,说:“名浪漫。”
“浪漫?浪漫小说的浪漫?”秦佩咯咯笑。“这名字多别致、多有意思呀。”
☆ ☆ ☆
龙浪漫可一点不觉得他的姓名别致有意思。从他和若蝉离开医院,他就没停止抱怨。
“吵死了你,”回到家,若蝉关上门,大喊:“你自己说要一个浪漫的名字,浪漫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浪漫,这表示你不只名叫浪漫,你是浪漫的代表,有什么不好嘛?”
“我要是要一个有性感意味的名字,你就叫我性感吗?”
“不,那我会叫你阿诺舒华辛力加。”
“他一身横肉,哪里性感?”
“他那一身是肌肉,很多女人认为那很性感。哟,你还知道阿诺舒华辛力加呀?”
“嗟,我当过他的保镖。”
若蝉半信半疑地瞅他。“什么时候?”
“不要刺探别人的隐私。”他说。
“你答非所问嘛。”
“我答的是你的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我还没问呢。”她喊。
“我已经回答了,你问不问无关紧要了。”
她气结地瞪他。
他假装没看见,呵欠连连。“呵……呵……困了,就寝去也。”
“也”音犹在,眨眼间,他已到了她卧室门外,她都没看见他动呢。
“等一下!”若蝉大叫,急起而追。
但是又被他跑掉了。
她好不懊恼。明晚,她想,明晚她一定要比他先进卧室。
然而接连几晚,她写稿写得忘了时间,待她放下笔要上床,已是夜深人静,她遍寻不着龙浪漫。
他不在她卧室里任何地方,她非常仔细地几乎每一寸都找过。
他既不是睡在她房间,为什么每次都要进去?
“这个人,到底睡在哪?”她咕哝。
他总不会回他的城堡,第二天再不远千里的回来吧?除非像神话故事中的神仙,足一点,便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这仍然不能解释他何以每次到了就寝时间,非进她卧室不可。
“这个神仙,”忽然,他的声音大声在空中抗议、抱怨。“睡在他沉入梦乡的地方。你不要走来走去、翻箱倒柜、扰人清梦好不好?居然在柜子、壁橱、抽屉裹找我,我有那么娇小吗?明明是昂藏堂堂七尺之躯。岂有此理,侮辱人嘛。”
若蝉感到不好意思,同时觉得好笑。“是是是,对不起,龙先生。”
“更衣上床就寝啦,每天就睡那么几个小时,白天到了学校还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中午休息时间也不休息,跑去和无聊男子聊天,下班回来理也不理我,写个没完没了,讨厌。”
若蝉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无聊男子是范伯淹。接连几天午休时间,范伯淹都把她请去校务处。他倒是没有再对她的教学方式表示意见,而是和她闲聊。
关于她在自修课和学生讨论浪漫爱情小说,原则上,他说暂时同意她继续采用她的方法,以观后效。
“你每天中午都在?”她对着空中问龙浪漫。
“不行啊?”
“谁禁止或阻止得了你啊?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有想到我吗?”随着他酸气冲天的问话,他蓦地现身。
坦白说,她的确常常想到他,纳闷他为何没冒出来旁听或旁观。
而这时他出现在她面前,令她瞪大了眼睛,瞠然了好半晌。
“这是什么?”她指着他蓝色紧身连身衣裤,以及穿在紧身裤外面的红色内裤。
“我的睡衣呀。”他一副她大惊小怪、少见多怪的口气。
“睡……你的睡衣?这好像是超人穿的那种衣服,这里,”她指指他前胸。“加个红色S英文标志,再加上一件红色披风,根本就是超人出现时的装束。”
“哼,”他嗤鼻道。“超人那身装束是向我借的,问也没问我一声,未经我同意,擅自贴上了个S红色商标,招摇过市。早知道他有心剽窃,拿我的睡衣穿出去,变成引人注目的飞行衣,我便该申请专利。”
若蝉想笑,但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令她疑惑起来。
“据我所看到的故事,不是这样吧?”
“故事?故事都是骗人的。你写的故事有几个是真的?”
她登时语塞,答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啦,”他耸耸肩。“好的故事,娱乐大众,提供人一个想像空间,让人人怀有美好的梦想,即使是虚构的,具有正面意义,也不算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