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说:“我走了。”
立平没有回答,他已经睡着。
守丹看见丢在门角的一袋两袋旧衣,以及洗碗盘内堆积如山的杯子,摇摇头,没奈何。
她记得立平像雇着个家务助理,但不是好帮手。
守丹犹疑一刻,不知该不该走,以余立平这样的人来说,对他好,他不是不晓得,但也不会感恩一辈子,此刻同他洗杯子补袜子,徒然失了身分。
假如再替他煮一锅粥,那更成为老妈子,大大犯不着。
守丹叹口气,她不是不想做,而是形势不让她这样做,她有她的难处。
进过他的厨房,以后梁守丹难再见人。
守丹把药丸与开水放在他附近,终于让一切照旧,轻轻掩上门离开。
走了一年多,两人还好似打哑谜,守丹唏嘘,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结的婚。
电影放到一半她才进场,看了十分钟,不知首尾,她只得离场。
余立平半夜醒来,看见那只干净的玻璃杯里盛着清水,当琼浆玉液般喝下去,感激之余,拨电话给守丹,守丹刚在电话旁看小说,顺手接过,只听得立平说:谢谢你来看我。”
守丹见他如此有礼,差点要即时报他知遇之恩,上门去替他洗熨煮,但是强自压抑,淡淡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一旁在玩电子游戏的小弟问:“是不是我的功劳?”
守丹笑,“你白吃白喝白住,还有功劳?”
“在我出现之前,余先生好像比较吊儿郎当。”
“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累了。”
“是吗,”小弟笑,“也许看见我使他更累。”
“有可能。”守丹点点头。
很多时候,守丹看到十六七八岁的少女,也会顿时气馁,倦意顿生。
“那还不就是我的功劳。”
守丹笑,“难道还要我另外发奖金给你不成。”
“我绝对不介意,上周六余先生在这里晚饭,我看着他一路老下来,临走时似中年人。”
守丹不语,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看,”小弟说:“你没有白把我自英国叫来,计划很成功。”
守丹说:“还要看明后天呢。”
有些人就是受不得激将法,余立平像换了一个人,每到下午四时左右,便给守丹一电话,报告行踪,天天约她吃饭,她没有空,就改喝咖啡,务必要见过面才安心。
老李见他如此诚心,笑问:“看透人生,不再游戏?”
他拉住老李,“脱鞋给我看。”
老李虽不明就里,也把鞋脱掉,没有,他的袜子整整齐齐,没有穿孔。
李太太是个好妻子。
老李问:“立平你可是打算成家?”
他问非所答:“我也不小了。”
老李拍拍他肩膊,“你有十足资格。”
老李都看得出,守丹当然更了如指掌,看得一清二楚,她驯服下来,公平对待小余。
守丹还欠他表弟一笔奖金。
是去年的事了,有一日,她同他诉苦,他说:“你请我到香港渡假,我包管你男友痛改前非。”
守丹不知道小弟用过什么办法,他好似什么都没做,余立平已经搞通了思想。
失物
小郭与关大律师,可以说是相熟的朋友。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兴趣:研究土星的光环。
小郭曾经与他一边喝着最好的陈年白兰地,一边谈论这颗象戴着一个银色项圈似的美丽行星。
不过这已经是题外话了。
今天,关大律师到小郭侦探社来,显然不是为着太阳系里任何一颗行星。
关某打过招呼,话入正题,但是以他的辩才,竟也觉困难,有不知从可说起的困惑。
小郭给他一杯好酒,“从头说起。”他提醒他。
“对,我就从头说起。”
关律师自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大照片,“这,是张宝株夫人。”
小郭接过照片,看了一看,“是,是她。”
张宝株是本市第二代财阀,承继他父亲数以亿计的财产后,青出于蓝,成为年青一代富商中的佼佼者。
他的夫人,与他门当户对,是位大家闺秀,两人是大学同学,婚后感情好得不得了。
这样的一对出名的璧人,难道也会出纰漏?
关律师说:“这件事与张宝株没有任何关系。”
小郭更正:“暂时没有牵连。”
关律师笑一笑,“上个星期三,下午一点正,张夫人应邀参加一个午餐会,她于下午三时离开华晶酒店的宴会厅,登上座驾车以后,发觉失去荷包。”
小郭扬起一条眼眉毛。
如此小事,何用委托大律师?
“这,”关律师说:“是她当天用的手袋,那只荷包就放在手袋内。”
关律师取出来的,是一只翠绿色小格子鳄鱼皮皮包,扣子上有法国名牌标志。
小郭对女性用品的价值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约莫知道,这只手袋的售价,可能是侦探社打字员一年半的薪水。
关大律师像变魔术一样,又自公文包内取出一只折迭式小银包,“她失去的荷包,与此相同。”
小郭不语。
他看着桌上的照片,鳄鱼皮包,以及同色同款小小的皮夹子。
张夫人才廿多岁,她有清丽的面孔,眉宇间却不知恁地略见忧郁,小郭凝视照片半晌,抬起头来问:“皮夹子里的失物,对她来说,极之重要吧。”
关律师双目露出佩服的眼色来,“是。”
小郭取起桌上的皮夹子,“那是什么?”
“张夫人没有说。”
神秘。
皮夹子这么小,可以放得下的东西不多。
小郭问:“你猜是什么?”
关律师答:“我猜不会是财物。”
对。
关律师迟疑一下,“我猜,可能是一封信。”
小郭点点头,“或是一张便条。”
“所以她委托我,无论如河,要把荷包找回来。”
小郭说:“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同张宝株有关,她怕他看到那张便条。”
关律师摇头,“她向我保证,与张宝株无关。”
女人。
小郭站起来,“爱莫能助。”
“什么?”关律师大吃一惊。
小郭说:“老关,本市的扒手多如狗毛,哪里找去。”
“小郭,帮帮忙好不好?”老关急出汗来。
小郭笑,“她悬赏多少?”
老关说了一个数字,“小郭,我与你五五分账。”
小郭呆在当地,这荷包里有什么东西,竟然值七个位数字的悬红?
老关说下去:“张宝株每年与敝公司有极大的生意来往,我们以他这个户口为荣。”
小郭明白,失去张宝株这大客户的生意,会影响到刘关张律师行的声誉。
“人海茫茫,怎么去找?”他问老关。
“找找看好不好,没找就说不找,不找怎么找得到,”老关抹汗,“给我一点面子,如果我的面子不够大,那么,看在土星的光环分上。”
小郭不语。
过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吗,老关,我们居住的地球,可以在土星的光环上打滚。”
“是,”老关颓然,“那条光环非常的宽。”
小郭终于说:“好吧,我试试看。”
“谢谢你。”老关紧紧握他的手。
他如释重负般的走了。。
小郭喃喃道:“土星的光环。”
琦琦敲敲门进来,一眼看见桌上翠绿色的鳄鱼皮手袋,立刻啧啧连声,“有钱人的品味往往恶俗。”
小郭说:“也许人家已经有三十只黑色鳄鱼皮。”
“噫,”她看到照片,“张宝株夫人刘莉莉。”
小郭忽然问:“琦琦,倘若这只手袋属于你,你会放些什么东西?”
“我的手袋大如旅行袋,我从来不用这等小巧玲珑,精致无比,华而不实的手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