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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读书做事都十分拿手的子昂对感情一事有点踌躇,母亲误了终身的实例叫她警惕。

  傍晚,她冲了杯面,一边吃一边看朋友自美国寄给她的新闻杂志节目,关于最新医学创举:把另一人的手接到病人断肢上。

  看得毛骨悚然,接着,她查看电子邮件,却并没有重要讯息。

  噫,母亲还没有回来。

  子昂十七岁之前她很少单独外出,只怕子昂一个人在家会闷,两母女说说笑笑消磨了时光,一切以子昂为重,此刻,女儿成年,她恢复自由身也是应该的。

  电话响了。

  “子昂,我是隆德媛。”

  子昂一怔,陆女士是她顶头上司,平时不大见面,今日怎么会找到她家里来。

  “啊是,有什么事吗?”

  “明日下午我家请客吃英式下午茶,你可要来?”

  这可怎么推辞呢,只得笑说:“要带什么来吗?”

  “人到已经可以,是我多事,决定把未婚适龄的男女朋友请到一起,介绍你们相识,你不反对吧?”

  “很有趣。”

  “下午二时请到我家蔚蓝园。”

  “是是是。”

  亏得陆女士有这种雅兴。

  她本身听说从来没有结过婚。

  也好,终于有约会了。

  英式荼会,该作什么打扮?应该穿那种一件头花裙子吧,配端庄、淑女型半跟鞋,对,记得戴一副珍珠耳环。

  子昂并没有那样做,她只穿白衬衫蓝卡其长裤就到蔚蓝园去。

  有客人比她早到,于昂一进门便喝采声,大厅落地窗外是蓝天白云以及一望无际的南中国海,怪不得叫蔚蓝园。

  她与主人招呼过便走到露台坐在一株开满红花的棘杜鹃下眺望海景。

  “可以想像你会喜欢海。”

  子昂转过头来,“咦,”她说:“这是偶遇吗,次数太多了,令人生疑。”

  来人正是那英俊的年轻人陈日生,今日他衣着随便些,头发较为蓬松,看上去反而自然。

  他在她对面坐下。

  子昂立刻用目光去找他的另一半。

  呵,看到了,尤嘉丽一身粉红色名贵套装,正与女主人寒暄,对,她也算未婚。

  子昂不由得微微笑。

  这个陈日生真好,陪年长女伴出席所有场合,服侍周到。

  这时,尤女士也看到了他们,婀娜地走过来,子昂避都避不开。

  陈日生站起来,“让我来介绍。”

  子昂心中咕哝,谁又想认识阁下呢。

  陈日生亲昵地握住允女士的手,不知怎地,子昂觉得他是真心的,只听得他说:“妈妈,这位是王子昂。”

  子昂呆住,要费一点劲才合得上嘴。

  她连忙说:“这么年轻,只像大姐姐。”

  允女士笑了,脸上的劲厚粉底差些剥落,她向子昂致谢:“幸亏你拾到那件玉佩。”

  今日,她也戴着它。

  阳光下玉佩碧绿通透,比灯光里更加好看,子昂仍然觉得买不到它是一件憾事。

  北女士夸张地转到另一角落交际。

  这时,陈日生咳嗽一声。

  奇怪,子昂忽然不觉得他的脸色太白了。

  “你母亲十分时髦。”

  他感喟,“从前她很保守,大病一场,改变了人生观。”

  “什么病?”

  “癌症,暂时已治愈,希望不会复发。”

  子昂耸然动容,“不会的,一定无事,吉人天相。”

  陈日生微笑,“谢谢你。”

  “所以,你尽量抽空陪着母亲吧。”

  “是,这一年相处,比以往廿年的时间还多,偏偏父亲又在这种时分离开了她。”

  真没想到艳妆夸张的她背后也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子昂沉默了。

  女主人在另一边高声叫:“茶点已经准备好。”

  “对,”子昂问:“你知道今日我会来?”

  “是我恳请表姨办这个荼会。”

  子昂没想到她是主角。

  “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

  他微笑,“我有一个同学,为着见喜欢的女孩一面,在雷雨中等了一夜。”“有无被雷击中?”

  “被你猜到,他身边的大树被劈成两半。”

  “他呢?”

  “烧焦头发而已。”

  “值得吗?”

  “他说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件事。”

  子昂点头,“不过,如果她也喜欢他,她不会叫他在雨中等。”

  “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真情。”

  女主人走过来,笑问:“一见如故?”

  陈日生也笑,“还好,没有打架。”

  陆女士说:“你看林志娜与张逸忠,以及梁贵星与郑源霏,已经在说晚上请去何处消遣了,你俩加油呀。”

  子昂笑而不语。

  “今日希望能撮合三四对情侣,也不枉我忙一场。”

  陈日生问子昂:“今晚可有空?”

  “我有事,要替老板写讲词。”

  陈日生颓然,“你仍让我在闪电下等。”

  子昂不语,稍后就告辞了。

  颖敏来找她吃日本茶,子昂欣然赶的。

  她把事情告诉好友。

  “呵,是母亲,不是户头,那多好,误会冰释。”

  “但是,仍然没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在等,也许永远等不到销魂的感觉。”

  她俩一边喝清酒一边感怀身世。

  那天之后,王子昂再也没有碰到陈日生,她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被调到特首办公室,一人做三人事。

  要觉得寂寞,也得有时间才行,她都累得睁不开眼来,并无类此烦恼。

  渐渐她的梦换了另一模式,她不再梦见少年的她在父亲家借贷,最近她的梦老与工作有关:机密文件失踪,同事在重要发布会生病…?

  醒来之后,她感慨地同自己说:“再世为人了。”

  暑假,母亲邀请她坐油轮环游地中海,被她婉据。

  “海还没有吸引到那种地步,你自己去吧,玩得高兴点,如有艳遇,尽情享受。”

  母亲出门,子昂肆无忌惮工作到深夜,周末在家里开会,到处都是同事用过的杯蝶,钟点女工进门时吓一跳。

  原来一个人住会那样自由。

  那一天,子昂绝早回到办公室,已有信差在等她。

  他递上一只扁平盒子,“王小姐,请签收。”

  子昂纳罕,谁送来,是什么东西?

  拆开一看,呀地一声。

  盒子里是一条白金镶钻项链,链坠正是那块她所熟悉的翡翠。

  盒里还有一封信。

  子昂连忙拆阅。

  “子昂,家母不幸病发辞世,享年五十三岁,我继承了所有遗物,包括这件玉佩在内,当日,珠宝店负责人曾说,你准备买下它,可是迟来向隅,今日,正好原壁归赵,敬请笑纳。”署名是陈日生。

  子昂愣住。

  信上并没有留下通讯地址,子昂无从与他联络,礼物一时也退不回去。

  她取出玉佩戴上。

  子昂愿意以原价买下它。

  那天下午,比较空闲,子昂特地拨电话给旧上司陈德媛。

  “咦,子昂,大红人,怎么想起我来?”

  于昂不好意思地陪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陈日生。”

  “呵,他母亲上个月病逝你可知道?”

  “听说了。”

  “办完事情,他回多伦多工作去了。”

  于昂到现在才问:“他有职业?”

  “咄,陈日生是多市十分出名的儿童病理医生。”

  他?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是否想要他地址电话?”

  “正是。”

  “已经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子昂,大胆一点,别逛花园,有什么心事要直接说出来。”

  “是是是。”

  回到家,她推开写字台上所有文件,取出钢笔白纸,写信给陈日生。

  “……工作没有成绩,不敢有旁骛,今日收到你送来的玉佩,蓦然发觉,除出真正想得到的,其他一切也已经得到,是否应当进一步追求生活中理想……”信越写越长,足足一大叠,要用大号信封才装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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