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裤中年的她迎出来与齐仲拥抱。
“送甚么给甚么都有的国际名人呢?”
姑妈说:“一个吻。”
姑侄二人哈哈大笑起来,她送齐仲一幅素描,他们又谈了一会儿,齐仲才告辞。
他准时到咖啡座等女朋友。
呵,又迟到了。
这次迟了很久,廿五分钟后还不见人影。
齐仲有点不耐烦,目光浏览,被他看到邻座女客。
不论有没有女朋友,男性总是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子。
邻座女郎真的十分标致。
傍晚,已经在喝香槟,穿便装,可是有股娇慵味道,五官特别,大眼睛配肿唇,与长风那种传统秀丽不同。
她伸伸懒腰,站起来就走。
侍者追上去:“小姐,账单。”
她瞪一瞪大眼睛,“我住一三二号房。”
侍者被慑住,“是,是。”
女郎转头离去,留下一阵令人迷惑的香氛。
齐仲这才想起来,他姑妈正住在一三二号房,何尝认得这个野性女郎,白请她大吃大喝。
骗子。
都会桌甚么人都有,大骗子骗财骗色,小骗子骗吃骗喝。
齐仲并没有起来叫酒店守卫抓住那女郎。
想必是肚于饿了,才做这种事。
长风终于来了,伸手在男友肩上一拍,“怎么,等得呆了?”
齐仲一看表,发觉她迟了足足四十五分钟。
假使她稍为准时,齐仲就不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不知怎地,齐仲有点反感。
浪费别人时间,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他不出声,客观地打量女友,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叫了蛋糕与饮料。
晚饭的时间都已经到了。
齐仲不想多讲,那晚,他很早送了长风回家。
在书房埋头苦干时,不知怎地,老是想起那女骗子的大眼睛,真奇怪。
长风打电话来:“你今天不高兴?”
他淡淡答:“没有。”
语气完全变了,叫他自己都吃一惊,缘起,缘灭,连当事人都控制不了,从前等她等得心甘情愿,每一分钟都是兴奋的期待,此刻,齐仲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不愿意每次约会都等上三刻钟。
长风在另一头说:“明天一起去吃墨西哥菜。”
“明天我有事。”
“什么事?”
“我姑妈自纽约来。”
“是名画家齐玫丽?”
“正是她。”
“齐仲,介绍我认识。”长风语气兴奋。
“让我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一次,的了齐仲的外婆喝茶,她也迟到半小时,害得齐仲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幸亏老人明白事理,不予计较,这次,不必了。
齐仲说:“我还要写一份报告。”
他挂断电话。
第二天下午,他到酒店去替姑妈查账,果然,一瓶克鲁格香槟,一客白路嘉鱼子酱已打入账目。
他想了一想,第六感告诉他,那女郎会再出现。
他们那种人多数有胆色,无智慧,不知该何时收手,一次得手,尝过甜头,”定会再回头。
差不多时间,齐仲到咖啡座去等。
一样是等,且不知伊人会不会出现,但是齐仲不介意,人,有时候真怪。
等了不久,目标出现了。
女郎穿白衬衫,窄脚牛仔裤,却踏一双红色细高跟拖鞋,妖异中带些天真,邪气里见艳丽。
她大胆地坐下,一点也没有惧色,依旧叫了香槟。
侍者认识她,笑着说:“是一三二号房挂账吧。”
她头也不抬,“正是。”
齐仲笑,呵,故技重使。
他站起来,走到女郎而前,轻轻说,.“一三二号房?”
女郎冷冷抬起头来。
呵大眼睛水灵灵,小肿嘴仿佛有千言万语,这样美貌女子,在都会中应吃得到大茶饭,何用学宵小骗一瓶酒?
当下,她板着脸说:“走闭,不然,我叫护卫员。”
贼喊捉贼呢。
齐仲还来不及开日,一名护卫员已经走近。
那大汉说:“这位小姐,请随我到办公室。”
女郎脸色发育,僵坐着。
齐仲立刻问:“甚么事?”
“先生,与你无关,这位小姐冒认住在一三二号房。”
噫,东窗事发。
没想到姑妈那么精明,每天都查账。
“小姐,你不能不付钱。”
齐仲开口了:“我姑妈齐玫丽住一三二号房,”他取出名片,“我们挂她账,不信,请你与她说话。”
护卫员挤出一个笑容,“昨天——”
“抱歉,昨日我与朋友喝了一瓶酒,忘了告诉她,是我错,由我负责。”
护卫员立刻拨电话到一三二号房,讲了几句,笑容满面说:“齐小姐说,以后请你在单上签个名。”
他说完就退下。
齐仲对那骗吃的女郎说:“来,我们换个地方。”
那女郎已没有适才那么神气,不过大眼睛仍然无惧。
她与他走出宇宙酒店。
齐仲说:“以后,换个地头。”
她嗤一声笑出来,“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
齐仲答:“我没有那样讲过。”
“大不了赶出去,明日挣到钱,一样照来。”
“何必到这种咖啡座。”
“游客多呀。”原来是伴游女郎。
齐仲微笑,“那你又没人结账。”
她露出沮丧的样子来,“东南亚经济不景气,日本人韩国人台湾人全不来了。”
连她们都受影响,可见社会运作真是一环扣一环,有一个环节松脱,全民受罪。
齐仲生性活泼大胆,可是这个时候,也知道女郎不是善男信女,不便与她大过熟络。
他说:“再见。”
那女子却说:“齐先生,谢谢你。”
眼尖,刹那间已看到名片上的小字。
齐仲暗暗佩服。
“你不问我叫甚么名字?”
齐仲微笑,她们一定都有个可爱的,容易上口的名字,不是叫咪咪,就是叫珠珠,要不,叫明明,或是芝芝。
“我叫杨云云。”
果然,叠字,缠绵,像乳名,搬到公众场所来叫,已经掀开一层纱。
齐仲觉得太危险,向她扬扬手,往停车场走去。
事情完了吗?当然不。
过两天,姑妈要回纽约,齐仲负责送行。
临上飞机,她同侄儿说:“男人也有名誉,交朋友要小心。”
齐仲微笑,“才喝你两瓶酒,话就多了。”
“忠言逆耳。”
把老人家送走,齐仲松口气。
一转身,看到个熟悉的苗条的身型,不知怎地,他的心咚一跳,长腿细腰,那样婀娜,难道是——
那女子看到朋友,回过头来,啊,不是她,是另外一个美女,整个城市都布满正在寻我机会的美人儿,长得好真是幸运。
齐仲低着头回公司。
长风已经找过他好几次,秘书说:“林小姐有急事。”
齐仲知道她脾气,所谓大事,不外是心爱的时装被人捷足先登之类。
他还来不及覆电,长风又找上门来。
“我十分钟后到你办公室。”
“长风,我有事要做,可否稍等?”
“我有要紧事。”她的声音紧绷。
“十一点半我才有空。”
宠坏了,齐仲作为她的男朋友,也有责任。
她铁着面孔上来,齐仲亲手替她斟一杯咖啡。
“可是掉了一只心爱的耳环?”
长风不出声。
“我陪你去挑最新的款式。”
“齐仲,你不忠。”
齐仲吓一跳,明明是清白身,却无缘无故涨红面孔,“你说什么?”
“许挺峰说在宇宙酒店咖啡座看到你与艳女卿卿我我。”
哗,通天眼顺风耳,世人太爱管闲事。
长风双目通红,“这么多年来你目不斜视,我也不过贪你这点好,现在你人已变。”
“那不过是点头之交。”
“她是歌星王宝娟可是?”
“不不不,她说她姓杨,我不知她是什么人,你请放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