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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走,可见闹得很厉害。

  适才菊新流泪,不见得全是为了与我重逢。

  毕竟是老朋友,担这样的关系。

  我轻轻坐下,怕坐重了,沙发会叫痛。随即又笑起来,都是为着不习惯。有一个

  家真是是好,噜噜苏苏的可以收藏许多东西,墙角停着孩子红色的脚踏车,茶几上摊

  着课本,一只烟灰缸搁一边,刚刚打电话来的时候,父女想必正在教功课。

  也不必太过自责,只打扰这个晚上而已。

  菊新丈夫知道我的故事,不然不会激烈反对。

  菊新在卧室里说:“毓骏……”

  因离得远,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立即站起来,侧目细听,自己都为这个动作吃一惊,何须这么殷勤侍候,几时变

  得这么精乖懂事,又连忙坐下。

  举止实在失常。

  就算怕我也难怪,是与普通人有点不同。

  倘若半夜起来难为他们一家,尤其是孩子,那还当了得。

  是应该小心,躲得远远的,像古人重阳登高,避开瘟疫。

  与他们家这样的交情,也不能得到稍微不同的待遇。

  人们太爱护自身,这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人人像我。

  菊新出来说:“我已辞去工作。”

  “那也好,”我说。“现在外头市头如何,像我这样一个人,可以拿多少薪水?”

  菊新坐下来。“谢天谢地,这是你唯一毋须担心的事,你何用找工作,吃利息也

  吃不光。”

  “没事做很闷的。”

  “有钱你怕没事做?你以为小职员清晨搭地铁赶命是去做事?那叫去讨生活糊

  口!”

  菊新比从前激愤得多了,生活就是这样,渐渐叫人尝遍苦涩,再天真活泼可爱的

  女孩,也慢慢变为鱼眼珠,不再闪烁。

  “见到李盷了?”

  “他还没下班。”

  “他很吃得开,照片名字时常在报纸财经版注销来。”

  “他一直希望扬名。”

  “他现任女友是--”

  “我见过她,她长得十分好。”

  菊新看着我。“毓,怎么办呢?你已失去一切。”

  “不,我没有,我只失去两年时间。”

  “你打算从头开始?”

  “是。”

  “让我帮你。”

  “不,我会照顾自己。”我按住她的手。

  我浸在浴缸中,直至指尖皮肤发皱。

  在里面,洗澡都有看护在旁监视,怕有什么轻举妄动。

  “睡衣在这里。”菊新在浴室外扬声。

  明早一定得走,不能离间别人夫妻感情。

  我睡在孩子床上,刚够长,阔度不够一米,然而暖呼呼,软绵绵,十分舒适,菊

  新知我怕冷,开了暖炉。

  “要不要听音乐?你都不晓得此刻流行的歌曲有多滑稽。”

  “我累了。”

  电话叮铃铃的响。

  “丈夫关心你来了。”

  “恐怖不会,大概是我母亲。”

  菊新有个好母亲,这是她至大的幸福,所以成年后,她有丰富的感情可以灌注给

  朋友,与人共享。

  半晌她又回到房间来。“找你。”

  我抬起头。

  “李盷。”

  菊新把无线电话交我手中,替我掩上门。

  很久很久之前,还是少女时期,床头也有一具电话,专门躲在被窝里讲体已话。

  “毓骏毓骏。”李盷的声音很焦急。

  “是我。”

  “怎么不等我回来?”

  忽然沉不住气,说道:“你又何尝有等我?”

  他静下来,像是在吸香烟。

  过了相当久,他才说:“出来了。”又说:“也不通知一声,好去接你。”

  我笑。其实也不是难事,如果要打听的,总会得到消息。

  “我就料到你在菊新那里。”

  我想表现得愉快一点,证明自己已经痊愈,但不知怎地,挤不出气氛来。

  “要不要出来喝杯茶?”

  “明天吧,我想睡。”

  “那么明早再同你通消息。”

  说了再见,由我先挂断电话。

  回想年轻的时候,疯得不舍得先挂电话,非得等对方先把线切断,才肯罢休。什

  么地方来的精力,匪夷所思。

  我微笑,钻进被窝。年轻即是年轻。

  习惯天蒙亮即起,轻轻去看菊新,好梦正浓,穿着灰紫色镶花边的睡袍,姿势甚

  美。

  真不容易,孩子都那么大了,仍然漂亮。

  喝一杯咖啡,压下张字条,便出门去。

  啊,第一步要到银行去,第二步要找房子,再接着,是要打扮自己,重新投入花

  花世界。

  处置了支票户头及存款,跑到房产租售公司,声明要一层即可住入的公寓,要向

  海、朝南、宽敞。

  “可以吗?”我问那标致的女职员。

  她笑。“小姐,你是初到此地的游客吧?在我们这城市,只要肯付出适当的代价,

  什么都办得到。”

  我完全放心,这么进步的城市,总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实时与经纪出去看房子,第一处地方就满意。

  全新装修,颜色娇艳,屋主不知为何,匆匆离去,只带走随身衣物,连古玩摆设

  都留下来,全盘出售。

  经纪人努力推荐,推开那一列落地长窗。“看,单是这一列玫瑰花,便可看出前

  主人的心思。”

  一定才搬出没多久,花还盛开,都如碗大,甜香扑鼻。伏在栏杆上,不知身在何

  处,有一种愉快的迷茫。

  转身说:“我买下它。”

  经纪人松一口气。

  我问:“屋主为什么搬走?”

  “我们也是听说的,好象是位极红的女明星,同男友闹翻,他不再替她付款项,

  房子便得廉售。”

  另外一段故事,另外一段情。

  “难怪装修得花团锦簇。”

  “请看看这几盏水晶灯,汤小姐,你是识货的人,几张古董小地毯都是真丝做的,

  两个浴缸都有按摩喷嘴……”

  是的,都看到了,比我从前的家居还要热闹繁华。过了两年枯燥静寂的生活,是

  该有这个转变,两年来,只对着一个颜色:白。

  按熄烟说:“到律师处去吧。”

  只两个小时就办妥一切,多么快。

  下午已经搬进去,一切现成,连咖啡壶都有,考究的杯碟成套在碗橱里待用。

  只需叫锁匠来换一把锁。

  刚想通知菊新,免她担心,门铃响,是隔壁人家的佣人,问要不要帮忙,她一向

  抽两个小时出来,过来收拾,赚点外快。

  一切这么凑合,真正顺利。

  我知会了菊新。

  在电话中听到孩子的声音,我安下心,他们回家了。

  但菊新说:“不可以共患难的夫妻关系,是什么呢?鸡肋一般。”

  大部分人捧着这般菜式,也就一辈子。

  “真的还不如你,清清爽爽一个人。这些年来,什么也没得到。”

  我微笑。

  “李盷找你。”菊新说:“声音似磁铁,不知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生意人,提

  起你的时候,声音都软了,真使人震荡,巴不得上哪里也找这样一个男朋友去,不过

  你真得当心这个危险人物。”

  我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得好,但别以为鸡肋不要。”

  李盷,我们曾经深受过,是不一样的。

  “我来看你。”

  “有空吗?”

  “三十分钟后到。”

  她带着女儿来,我认识菊新的时候,她也不过像这个孩子这么大。

  小女孩长得同母亲一模一样,两条小辫子,穿一条工人裤,一进门,她就乐了,

  屋子里花团锦簇,可供游览之处实在太多,不愁寂寞。

  菊新坐下来。“几时我离家出走,你收留我。”

  我不作答。

  说这样的话,太叫我为难。

  “你还没有同李盷联络?”菊新焦急的问。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也许生活流于沉闷,她希望得到一点刺激,即使是做一个观

  众也好。

  两年前戏做到一半,打断了,等足那么久,菊新要看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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