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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我打个呵欠。

  “今天就这么散了吧。”忻齐家说。

  她给我两张毯子,是以我睡得很好。

  是场误会。我脑袋太肮脏,怀疑两个女人有不寻常关系。

  是这样的,越是自以为清高,其实越易生疑心病。

  第二天早上,我嗅到香喷喷的烟个肉蛋。

  小乐基正在吃羊角面包。

  我问:“谁做的好面包?”

  “好好。”她说,“我妈妈是个好厨子,你要不要追求她?”为了肚子而爱上一个女人,不是我的作风。

  但如今的女人很少很少在厨房内钻研学问,我很佩服她。

  她坐下来说:“我的条件比较好,我的工作可以在家中进行。”

  “你做什么?写作?画画?”

  “我做电脑程序设计。”她说;“电脑在楼上工作室。”

  “什么,可以在家中进行?”我睁大眼睛。

  “自然。”她说,“你太孤陋寡闻。”

  她实在太特别太奇怪,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无业游民,谁知一步步探索,竟是一个新大陆接一个新大陆,我的势利因子发作,对她刮目相看。

  我说,“我想我要告辞了。”

  “这么快?”她很诚意的说:“你比你大哥可爱多了,我不介意你多留几天。”

  “我只告了几天假。”我讶异说:“怎么,我大哥也来过?”

  “当然!他没告诉你?是李莉把他赶出去的。”

  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来干什么?”我好奇问。

  “来打听家父是否已经去世。”她说:“态度很坏。”

  “啊,分家、遗嘱,难怪他那么想。”我说:“我并不知道他来碰过壁。”

  我转头看李莉,“所以你对我态度恶劣?”

  李莉不理睬我。

  我耸耸肩。

  我收拾一下,披上大衣,去发动我租来的小车子。

  引擎格格格隆隆隆一地响,半晌也没动。

  我深呼吸,清新的空气使我心胸空明。

  小乐基站在一旁看我,一副观察入微的样子。

  我检查汽缸、油量、电池。什么都没毛病。但车子不发动。

  李莉冷冷瞥我一眼,“落雨天留客。”

  我亦有一丝高兴,可不是。

  忻齐家说:“叫租车公司来拉车吧,换另一辆。”

  我坐在栏杆托上吸烟斗,“那要好几个钟头呢,这里好不偏僻。”

  “我就是喜欢这里偏僻。”齐家说。

  我打电话叫租车公司来拖车。

  李莉仍然冷冷的看我一眼,“我可以开车送你去温哥华,别担心。”

  “我担什么心?”我回敬一句,“你少担心才真。”

  乐基说:“今天星期日,反正要去野餐,喂,你要不要去?”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车子要下午才到,不如参加我们。”齐家说。

  李莉大声叹口气。

  我太喜欢这个地方。简直似世外挑源。因为没有什么古迹名胜,它永远不会遭游客染污。

  我真想随便找一份工作,就在此地长居。

  街角有几幢二十世纪初叶的小房子,经过维修,应该别有风味……

  我一向喜欢寂静的生活。读书都挑一个没有人迹的省份,在校园耽足四年,特别选一间没有中国学生会的大学,以免有人叫我站出来唱《龙的传人》或是《阿里山的姑娘》。

  这里适合我。我如游子,突然归家,有说不出的舒畅开怀。

  随便什么工作,我喷出一口烟,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我不想回到大都会去。

  大哥时常笑我:“对于彭年,回香港等于判死刑。”

  我回去过。

  那地方充满了精明的人,将一切潜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日动脑筋弄钱弄关系来提升身份至精疲力尽……

  没有女人看我,因我不肯低声下气管接管送。没有朋友,因我不肯请客。

  幸而有退路,否则在那里久了,难保不练成另一个名人。

  “在想什么?”忻齐家问我。

  “没有什么。”

  “男人沉思使我害怕,他们平常是不思想的,必然有什么大事发生,才肯用脑筋。”她停一停,“而大事都是可怕的。”

  我笑一笑。

  我们开半小时的车,来到山脚底一条小溪边,李莉已在钓鱼。我靠在大树根下,小乐基在玩挑绳网,齐家卧看蓝天白云。

  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竟平白得到这样好的限期。

  “告诉我,这里的人寿命是否平均长一点?”

  “人的寿命再长,不快乐有什么用?”齐家看我一眼。

  “你不快乐吗?”我问。

  “我这笔且不去说它,我知道父亲非常不快乐。”

  “因为令堂去世的缘故?”

  “他们俩感清很好,但他爱的,只有一个人。”

  我失笑,“家母己近五十的人了。”

  “你以为五十岁很老吗?人一晃眼就到五十。人一过青春期便是廿多三十岁,再做几年事,加上一两段不愉快的感情生活,立刻便是望四的人,时间过得太快,令人不甘心。”

  我不响。

  “我在十八岁时想。女人活到三十岁好死了,此刻我还打算再活三十年。”她轻笑。

  我靠在大树根上,喝着她斟给我的白酒,希望她再对我说上几个钟头的话。

  “一眨眼的事。”她说。

  “但毕竟是老年人了。”

  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你很爱你的父亲。”

  “谁说不是?我们只是水火不容。”

  我笑了。

  “他一直想见到惠女士,不过周老伯把她看得很紧。”

  我立刻帮父亲,“她是他的妻。”

  “自然。”齐家微笑。

  我们之间的误会以及敌意全然消失。

  “可否做个说客,使你母亲见他一面?”她提出要求。

  我沉吟,“你呢,你自己也有多年没见他了。”

  “是,他决定气我气到底。”

  “两父女一般的倔强”

  齐家笑,“太可笑了,你认识我才两天。”

  小乐基要我与她一齐玩绳网,我教下她六七种花样。

  “怎么会这样精通?”齐家问。

  “小时候母亲说,玩绳网会得下雨,我喜欢雨天,所以下尽力气学这门技艺。”

  齐家过一会儿才说:“你同你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哥哥比较能干。”

  “听说他在香港的生意蛮大。”齐家说。

  “你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笑。

  她解嘲,“我兄弟姐妹会向我报道。”

  “你有没有打算再出山,”我问:“你家人都在香港。”

  “我?不了,说这些故事,也不过当解闷,我不会再出来,看戏人总比演戏人矜贵一点。”

  李莉约了两条青鱼。

  我说,“放了它吧。”

  她白我一眼:“妇人之仁。”

  我苦笑。

  李莉加一句,“如今很少如此婆婆妈妈的人了。”

  连女人做事都斩钉截铁的今日,我显得特别可笑。

  象忻齐家,她一生人必然做过许多巨大的决定,但是我,我的生命是一片空白。

  生命到底是空白好还是丰富好?

  有得选择的话,当然是空白些好,闷虽闷,到底单纯愉快,没有心事。

  但忻齐家似乎很镇静的样子,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命运中许多事身不由己,一个人只能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做他所认为是正确的事。

  她是经过风浪的,自眼神表情便可以看出来。

  短短数日,我已经喜欢这个女人。

  小乐基放弃了绳网,伏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说:“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个艺术家。”

  齐家皱眉头,“这算是称赞她?”

  “艺术家也有很多种。”我连忙安慰她。

  “是吗,”她笑,“将来乐基会做什么?芭蕾舞女,提琴手,画师?”

  我抬起头,“你不是想控制她的意愿吧?如果她真的有意从事艺术,你不会阻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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