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需要更多的了解。”我知道他指的是齐家。
“我不懂得怎么做。”他说:“自从同你母亲分手之后,我就努力谋生,再回须已是百年身!说得难听点,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老妻要也离我而去。”
我并不相信他,这是直觉,虽然他表情落寞,但我觉得他并没有老,至少他的一双眼睛没有老。
他随时可找到一打女朋友陪伴他。
感情在适当的环境下是可以培养的。相反地,再肥沃的爱情花朵也会受摧残而死。忻菊泉目前可以提供任何幽美的温室来培植他所需要的感情,我才不替他担心。
噫,他这么聪明,但母亲也不笨呢,看样子他要另想法子表示他的诚意,母亲才会相信。
我把信封搁桌上,就离开了。
我没有接受住在他家做客人。
想想也真是,辛辛苦苦花那么大劲嫌到钱,却发觉有那么多人不拜金,也真够他难堪的,而这些人当中,居然还包括他亲生女儿在内。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这里,就更加想念齐家与她那幢宁静和平的房子。
她与那可爱的小女孩乐基,还有男人杀手李莉,我想念她们。
可能吗,感情就在不知不觉中滋长,可能吗。
我躺在旅馆房间中,与大哥通电话。
“任务完成。”
“回来吧,切费用我会还给你,见到忻某之后,相信你也知道为啥我不让母亲见他了吧。”
我“嗯”一声。“那样有钱,的确难以置信。”
不管哪个女人爱上他,都会被人误会是他以金钱收买的。冒这个险划不来。
“不过,”我说:“父亲管父亲,女儿是女儿。”
“你自己爱怎么样,我就管不了。”他挂电话。
就让那段旧往事埋在心中吧。
美丽的回忆不可求证,否则将会像泡沫消失在天空中。
我用双臂枕在头后,看着天花板沉思。
电话铃响。
我接过,是个孩子:“周先生?我们上来看你好不好?”
“你是谁?”我笑问。
“我是忻乐基。”
“乐基!”
“记得我吗?”
“记得你!我马上下来,你给我站在大堂别动。”
我飞身起床穿外套扑下去,心头狂跳。
站在大堂中央的当然不止是她.还有她妈妈。
我涨红面扎,意外之喜震得我头昏眼花。
“你们怎么来了?”我口齿笨拙的问。
“回来办一些事,与父亲谈过话,他说你在此地,我花了一个下午每间旅馆寻找。父亲与我有进步,我们可望会得和解。”
这诚然是好消息。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把小乐基抱坐在膝盖上。
“好吗,真挂住你们,你呢?有没有想念我?”我问得很天真,“幸亏找到了我。”
“没有,只不过实在空闲无聊,所以才翻着电话簿找你。”她微笑。
我傻傻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与乐基。而很明显,她也想见我。
“你同令尊和解吧,”我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间谁也下不了台。”她说:“假以时日才行。”
“他想念你,”我说:“向我提及你。”
“是的,忙着忖度如何与每一个人斗。其实我替他惋惜,他此刻真的寂寞。”齐家说.
“你若果肯回到他身边,情况又不同,我觉得你们是相爱的。”
“只是水火不容。”她笑了。
“这次见过他没有?”我问。
“没有。通话已经足够,他以前还叫我有话同女秘书说呢。”
我摇摇头,忽然想起来,“李莉这家伙呢?”
“仍在家。”齐家说。
我放下心来.没有她在附近,我与齐家相处就容易得多。
“什么时候回去?”齐家问我。
“我是无所谓的,既然来了,走走也好。”我说:“你呢?”
“三两天没问题。”
乐基拍手,“好得很,我要吃海鲜,逛万佛寺。”
我问:“她外公有没有见过她?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齐家摇摇头,骄傲的说;“除非他求我。”
“他没有其它的孙子?”
齐家笑,“我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人肯结婚,孙子,如果他肯承认,只是他又怕吃亏。
我摇摇头,忻老先生也不如外人看得那么开心,他生活中也不是没有荆棘的。
“他现在寂寞,我知道,但是谁也不肯接近他.有没有发觉他无论说什么话都带有命令性?真要命。”
“但他确是个权威人物,你要原谅他。”
“何必对牢老婆子女权威?我们什么都没享受到,他的钱是他白己的,如今分了家产好多了,以前哥哥啼笑皆非,要有他的签字才能用钱。真没见过那么彻底失败的人,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这次口气已软下来,算得很大的让步。”
我用手撑住头,“你猜他会不会批准我同你来往?”
“我同你?”齐家笑,“当然不会,他早已放弃我。”
“是吗?”我失望:“那意思是说,我们是完全自由的?一点阻滞也没有?那太不浪漫了,爱情若没有障碍,如何能算爱情?”
乐基在一旁说:“妈妈常说:我是她的障碍。”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齐家。
她用手遮住面孔笑。
“我猜令尊之所以记得家母,乃是因为得不到的缘故,世上没有什么比得不到的爱更荡气回肠。”
“我想不,爹确是想念她。”
“记得那么遥远的事,真不容易。”我说:“他那么忙,生活过得那么丰富。”
“现在他最后一个希望也要幻灭。”齐家惋惜说。
“但籍此我认识了你,一切是注定的。”
齐家微笑。
我说:“我以为你爹会指着我骂:臭小子我不准我女儿同你这里人来往;多刺激,然后我可以指着他回骂:我不稀半你的臭钱。”
“这一切在十年前都发生过了。”
“是乐基的父亲?”我问。
“是。”齐家的眼睛看着远处。
“多么不幸。所以爱情也许只是平安温馨的好,你说是不是?”
她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我:“你决定了?”只有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
“完全决定,百分之一百决定。”
乐基说:“妈妈,我累。”
“我们要休息。”齐家说。
“你住哪里?”我问:“我送你。”
“在你楼上,二O六一室。”
我们大笑。
那一夜,我原以为可以睡得很好很好,因为第二天要与齐家出去玩,我们约在中午。
也许旅途大疲倦,我竟没有依时醒来,电话铃剌耳的响,我还以为是齐家来催我。
一看钟,下午一时,我满腹道歉的话要向齐家说,但电话里的声音是妈妈。
“妈妈?”我跳起来,瞌睡虫全部跑脱,“你如此气急败坏,是干什么?”
“忻菊泉,他---”
“他怎么?”我问。
“他打电报给我,说他正在途中。”妈妈的声音非常惶恐。
“什么途中?”我一时弄不明白。
“他来看我,飞机傍晚七时抵达。”
好老小子。这么快,昨日中午我才与他在这里见过面。难得他五十多岁的人追起异性来勇猛不减当年,终于拿出诚意的表示来了。
“我怎么办?”母亲亦彷徨得似一少女。
“大哥呢?他不是主意最多?”
“他不在。”母亲声音中有一丝高兴。
“到什么地方夫了?”我讶异。
“乔治王子镇。”母亲说。
咦,事有蹊跷,他到那里去干什么?
“几时回来?”我又问。
“没说,可能三两天。”
“妈妈,那么你真是一个人了,你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