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与外界往来快一年了。考虑到你经历过的事,那是可以理解的。但若你与生俱来的女性感觉再也无法恢复,这整件事会演变成更大的悲剧。我认为你对韩亚特的明显兴趣是极佳的征兆。”
“天啊!我才没有对他感兴趣。”玫琳走向书架。“最起码不是你指的那一种。但他既然知道了爸爸的名册,想要摆脱他也就难上加难。所以我们不如好好利用他,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你大可以直接把名册给韩亚特。”蓓妮挖苦道。
玫琳在书架前停下。“相信我,我想过。”
“但是?”
“但是我们需要他的专技,所以为什么不一石二鸟呢?”
“是啊!有何不可?”蓓妮若有所思地说。“又不是说我们在这件事情里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没错。”玫琳望向百叶窗上的铃铛。“事实上,如果我没有提议用名册来换取他的协助,我猜他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来访,自行动手取走那本可恨的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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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玫琳放下笔,合起她一直在尝试译解的那本皮面小簿子。
“译解”──多么贴切的用字,她心想。那本小簿子古老破旧,里面是一大堆看似没有意义的手写词句。根据她的判读,那些词句由古希腊文、埃及象形文字和失传已久的古梵萨文混合而成。三周前它一从西班牙辗转运到就引起她的兴趣,使她立刻着手研究。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毫无进展。希腊文还不算难,但她翻译出来的都是讲不通的词句。埃及象形文字神秘难解,但她听说杨桑玛先生根据他对罗塞塔碑文的研究,发展出一套关于古埃及文的有趣理论。可惜他还没有发表他的译解法。
至于古梵萨文,她知道自己是有可能翻译出其中一小段的少数学者之一。很少外人知道她有这个能耐。梵萨及其死语的研究被视为男性专属的领域。“梵萨学会”不收女性,也不赞成把与梵萨有关的知识传授给女性。
即使听说过利瓦伊敦把他所知的一切都传授给了女儿,“梵萨学会”也没有多少会员相信一个女性真的能够理解梵萨古书里,复杂的异国语文。
玫琳趁闲暇时研究那本小簿子已经好几天了。译解工作虽然艰难辛苦,但总是能使她暂时忘记其它的烦忧。只可惜那一招在今天上午并未见效。
她发现自己频频从工作中抬头察看时间。她气自己从差人送信给韩亚特后就在算时间,但她身不由己。
“到了!”蓓妮的声音在玄关里响起。“到了!”
“怎么回事?”玫琳望着关闭的书房门,倾听姑姑匆匆穿过走廊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房门猛地打开,蓓妮得意洋洋地走进来,手里挥着一张白色的信笺。“真令人兴奋。”
玫琳盯着信笺看。“那是什么?”
“当然是韩亚特给你的回信。”
玫琳如释重负地跳起来。“让我看看。”
蓓妮用变魔术的手势递出信笺。
玫琳撕开信笺迅速看了一遍。起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从头再看一遍。但看了第二遍还是不明白。她放下信笺,茫然地瞪视蓓妮。
“怎么了,亲爱的?”
“我在信里告诉韩亚特,我想跟他讨论我们的协议,他却寄回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蓓妮拿走信笺。她拿出一副眼镜戴上,大声念出内容。
“敬请共赴星期四晚于‘梦幻阁乐园’举行之化装舞会。”
蓓妮抬起头,眼睛高兴地圆睁着。“哦,亲爱的,这是邀请函。”
“我看得出来。”玫琳抢回信笺,瞪着信上粗黑的男性笔迹。“他在耍什么诡计?”
“真是的,玫琳,就你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你实在太多疑了。一个正派绅士邀请你参加舞会,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讨论的不是什么正派绅士,而是韩亚特。我绝对有权利多疑。”
“你有点神经过度紧张,亲爱的。”蓓妮皱眉道。“是不是又睡不着了?有没有喝我特制的药水?”
“有,有,非常有效。”她觉得没有理由对蓓妮说实话。昨夜她一如往常地把药水倒进夜壶,因为她不敢喝。夜里她最不想做的就是睡着,作噩梦的情形是越来越厉害了。
“如果不是失眠影响你的神经,那么问题可能出在别的地方。”蓓妮说。
“我对韩亚特回信的反应不是出于神经过敏,而是出于常识。”玫琳用信笺拍打手掌。“试想:我通知他我想以特定费用换取他的协助,他却送回一张化装舞会的邀请函。这算哪门子的回答?”
“依我之见,非常耐人寻味的回答,尤其是来自一位成熟但依然敏捷的绅士。”
“不,这恐怕是非常梵萨的回答。”玫琳阴郁地说。“韩亚特在故意使我困惑,我们不得不问为什么。”
“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答案,亲爱的。”
“什么办法?”
“当然是接受他的邀请喽。”
玫琳瞪视她。“你疯了吗?跟韩亚特一起参加化装舞会?多么怪异的想法。”
蓓妮投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瞥。“你在跟一位梵萨师父打交道,对付他时必须非常机灵、老练。别担心,我对你查明真相的本领深具信心。”
“嗯。”
“无论如何,我看不出参加舞会如何能对你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蓓妮补充道。“我发誓,你需要一些娱乐。你开始变得像‘梵萨学会’会员那样古怪、孤僻和难以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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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葛南索今晚比平时提早喝醉了。”毕世德爵士非难地瞥一眼那个瘫坐在壁炉前高背椅里的男子。“还不到十点就烂醉如泥。”
“也许我们该遨他来玩一、两把。”史立民看着手中的牌说。“葛南索是笨瓜,尤其是喝醉时。我们今晚一定可以大赢他一笔。”
“太容易了。”亚特审视自己的牌。“跟喝醉的笨瓜打牌有什么乐趣可言?”
“我在想的不是乐趣,而是赚钱。”史立民说。
亚特摊开他的牌。“谈到赚钱,容我告诉两位,我刚刚赚了一点。”
毕世德瞥一眼牌,然后哼了一声。“看来是赚到我的钱。你的运气真是好,韩亚特。”
亚特看到葛南索放下空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该见好就收了。失陪,我有个约会快迟到了。”亚特说。
毕世德轻声低笑。“约了哪个红粉佳人,韩亚特?”
“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亚特起身。“但我相信到时一定能想起来。晚安,两位。”
史立民大笑。“千万别在紧要关头叫错名字。不知何故,那样会令女人大发雷霆。”
“谢谢你的忠告。”亚特说。
他离开玩牌室,走进玄关,从门房手中接过大衣、帽子和手套。
葛南索在门口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喂,韩亚特,要走了吗?”
“是的。”
“想不想共搭一辆马车?”葛南索醉眼惺忪地望向窗外。“要知道,在这样的夜晚很难叫到马车。我发誓,这雾浓得化不开。”
“有何不可?”亚特穿上大衣走出前门。
“太好了。”葛南索如释重负的表情有点滑稽,他急忙尾随亚特来到雾茫茫的街头。“要知道,一起走比较安全。像这样的夜晚,外面一定有拦路抢劫的盗匪。”
“据传如此。”亚特拦下一辆出租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