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门把时,她的手指碰到插在锁孔里的钥匙。铁钥匙的冰冷触感令她顿了一顿,噩梦里那把沾满鲜血的钥匙又浮现脑海。
她抛开影像,深吸口气,匆匆踏上走廊,下楼来到厨房。她把蜡烛放在桌上,开始找吃的。找到剩下的苹果派时,她察觉到背后有动静。她吓了一跳,放下派盘,猛然转身。
亚特头发蓬乱地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插在黑色丝质浴袍的口袋里。他显然刚下床。他温暖慵懒的眼神说明他看出她也刚下床。书房里的缠绵回忆涌上她的心头。他比任何男人都要了解她。想起那种肌肤之亲,她几乎无法动弹。
“够不够两个人吃?”他问。
她清清喉咙。“当然够。”她凭着超强的意志力拿起刀。
“我们在潘家迷宫里的冒险,使你睡不着觉吗?”他在桌边坐下。
“不是。我是从梦中惊醒的。我常作那个梦,自从──”她住口不语。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切下两块苹果派放在盘子上。“今天下午你的姑姑觉得有必要到书房逼我摊牌。”
“我的天啊!”她眉头深锁地在桌子对面坐下,递给他一把叉子。“逼你摊什么牌?”
亚特把叉子的尖头插进苹果派里。“她明白表示,她知道我掠夺了你的童贞。”
玫琳倒抽口气,立刻被刚吃进去的苹果派噎到。“掠夺了我的童贞?”她呛咳着说。
“是的。我对她指出是你坚称一切都没有变,告诉她你那套黑寡妇身分的逻辑等等。但她似乎不大愿意接受那种理论。”
“我的天啊!”她再咳一声,深吸口气,然后凝视亚特,想不出该说什么好。“我的天啊!”
“她担心我占你的便宜。”
“没那回事。”她把叉子插进派里。“我又不是刚出校门的青涩少女。在世人眼中,一切──”
他掌心向外地举起手阻止她。“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会非常感激。那句话我今天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但你我都知道那是实话。一切都没有变。”
他用神秘莫测的眼神看着她。“你可以替你自己说话,但别以为你可以替我发言。”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在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你。”他咬一口派。“对我来说,一切都变了。”
“天啊!”她瞪大眼睛。“因为你感到内疚,对不对?发现我是处女,使你觉得在道义上有责任补偿我。我向你保证,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没有资格强行规定我的道义责任。”
“可恶!如果那个……沙发事件使你产生像求婚那样离谱的想法,那么我劝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听到自己像泼妇骂街令她震惊却又无能为力。“我结过一次婚,只因为有个男人想利用我达到他的目标。我绝对不会为类似的理由再结一次婚。”
他缓缓放下叉子,用神秘莫测、危险的眼神看着她。“你认为跟我结婚,会酷似你的第一次婚姻?一个梵萨丈夫会酷似另一个?你是那样想的吗?”
她恨不得平空消失,但只能在发觉他误解她的意思时面红耳赤。“天啊!当然不是。你和迪伦伟毫无相似之处。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认为你心知肚明。”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握着叉子再度戳向苹果派。“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为了满足你某些荒谬道义责任而结婚。”
“你认为道义不是结婚的正当理由?”
“在某些情况下,那理由确实是很充分,但对我们而言则不然。我要冒险再说一次,一切都──”
“如果你说出来,我不会对自己的举动负责。”
她恶狠狠地瞪他。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也许我们该换个话题。告诉我今晚惊醒你的是什么样的梦。”
她感到一阵寒意窜下背脊,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讨论那个不断出现的噩梦。但结婚这个话题更令她心慌意乱。
“我尝试过一、两次把它描述给蓓妮听,但我发现谈它好像使它变得更加栩栩如生。”她慢吞吞地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作这些梦?”
她犹豫着,心想,告诉他部分的事实应该无妨。“从家父去世后不久。”
“原来如此。令尊在你的梦境里吗?”
那个问题使她吃惊地猛然抬头。“没有,我梦到的是我的……”
“你的丈夫。”他替她说完。
“是的。”
“你说你过去一年来经常作这个梦,它有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变得较不栩栩如生?”
她放下叉子,正视他的目光。“没有。”
“那么你描述给我听又有什么风险可言?”
“你为什么想知道噩梦的细节?”
“因为我们努力想要解开一个谜,而你的梦里可能有些线索。”
她吃惊地瞪着他。“我看不出怎么会有那个可能。”
“梦经常能传达信息。”他从容不迫地说。“我们在找的可能是冒充迪伦伟鬼魂的人,而迪伦伟是你梦中的主角。也许我们可以从你的梦里得知一些事。”
“我知道在梵萨术里,梦有时会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梦里发生的事,是无法加以合理解释的。”
他耸耸肩。“别尝试去解释,只要依照梦境描述出来就行了。”
她把苹果派推到旁边,双手迭放在面前的桌上。有线索隐藏在她的噩梦里吗?她确实不曾仔细探究过它们,她一心只想忘掉它们,而不是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细节。
“那些梦总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她缓缓地说。“我蹲在一问卧室的房门前面。我知道屋里着了火,我知道我必须进入那个房间,但房门上了锁。我没有钥匙,于是尝试用发夹开锁。”
“说下去。”他轻声说。
她深吸口气。“我看到伦伟的尸体倒在地毯上,房门的钥匙就在他身旁。我捡起钥匙,尝试用它开门。但钥匙是湿的,它滑出我的指间。”
“钥匙为什么是湿的?”
她望向他。“因为它沾满了血。”
他沉默片刻,但目光依然盯着她。“继续。”
“我每次尝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都听到伦伟的笑声。”
“天啊!”
“那非常……令人不安。钥匙从我指间滑落。我转头注视伦伟,但他仍然毫无生命迹象。我弯腰捡起钥匙,继续尝试打开房门的锁。”
“噩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是的,总是如此。”她突然想到在今夜的噩梦里,伦伟的手指伸向钥匙。
“尽可能告诉我,你在走廊里看到的东西。”亚特移开盘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每个细节。”
“我说过,我看到伦伟的尸体。”
“他穿什么?”
她柳眉轻蹙。“我不……等一下,我想我记得一些。他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衬衫、长裤、靴子。衬衫的前襟半开着,我可以看到他胸膛上的梵萨之花刺青。”
“还有呢?”
她强迫自己审视梦境。“他的手杖,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注意到它的金柄。”
“他有没有打领巾或穿背心?”
“没有。”
“没有外套、帽子或领巾,但带着他的手杖。”
“我告诉过你,他很重视那支手杖,因为那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
“嗯。”亚特若有所思地说。“你在走廊上有看到任何家具吗?”
“家具?”
“桌子、椅子或烛台?”
她纳闷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细节。“有张边桌,桌上有一对银烛台,它们是蓓妮送我的结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