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特加和罗萨很快赶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下子呆住了,他们看到帆布床上的尸体,脸色唰地变白。
鲁特加首先清醒过来,“把它弄走。”他命令罗萨。
鲁特加在姬热拉面前弯下腰,以便在罗萨拿走那具尸体时挡住她的视线。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哀号哭泣,只是紧紧抱着他,借助于他的力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对不起,”她在他的胸前嗫嚅,“我只是……我……”
“别说话,”他抱起她,“你总是照顾别人,帮助别人,作为回报,你也该得到一次照料。我要你到我的房间去休息,喝一点你自己酿的药。”
姬热拉沉浸在鲁特加温暖的怀抱里,可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能够感觉到牧师的仇恨像毒气一样在诊室里徘徊,她毫不怀疑是他把那小可怜虫放进来的。她知道她的安宁就要结束了。
仅仅一天之后,姬热拉害怕的事情就变成了现实。鲁特加在马棚里检查一匹生下“追魂”的母马,凯尔温主教从走廊里蹋着满地的草料,带着神圣的威严走进来。
“你是一个很难找的人,我的主人。”主教说道。
“是吗?”
“可不是吗,我以为你在大厅里,可你不在那儿。”
“我在这里。”
“幸运的是阿德琳达女士告诉我到马棚来找。”
“您真是幸运。”鲁特加说着,叹了口气。
“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我的主人。”
“什么事?”
“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谈谈。”
“马不会说话,母鸡也不会多嘴。阁下,你想说什么?”
主教撇了撇嘴,把两手合在貂皮斗篷下面。鲁特加感到从他嘴里不会蹦出什么好话。
“你对你妻子了解到什么程度,我的主人?”
鲁特加诧异地扬起眉毛,“姬热拉?”他慢慢笑起来,主教的脸有些红,“我非常了解她,正像丈夫了解妻子一样。你为什么问这个?”
“你的婚姻很不寻常。”
“是啊,因为环境很不寻常。”鲁特加谨慎地说,“我按照国王的愿望,和一个对这里的人民有影响力的撒克森女人结了婚。”
主教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我非常赞赏。但是关于这个和你结婚的女人,有些事很值得注意。”他压低声音,似乎马和母鸡会听懂他说什么似的,“她是一个臭名昭著女巫!”
鲁特加大笑起来:“这些撒克森人相信每一团火焰里都有魔鬼在跳舞,每一个池塘里都有水怪在游荡,他们也许会接受基督的信仰,阁下,但他们内心里还是异教徒。”
“这更要求我们必须根除异教徒势力的根源。”
“姬热拉不是异教徒势力的根源。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主教瘪了瘪他的嘴唇说,“人们关于她的种种传说使我感到不安,可我还是尽量不放在心上,把这些看作是无害的。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无知的异教徒。但是现在,尊敬的高恩特神父向我提出了控诉,我不能再视而不见。他控告你妻子卷入了邪恶的巫术,策划了几起罪案,其中最可怕的是让他生出了有着魔鬼的形状的孩子。”
鲁特加胸中的愤懑突然爆发出来:“这是荒谬的,凯尔温!你很清楚,根本没有巫术这回事!”
“你错了,我的孩子。撒旦在世间有他的走狗,正如上帝有他的圣徒一样。”
“够了,姬热拉不是这样的人!”
“你所处的位置使你看不清这些事情,那女人无疑用某种魔法妨碍了你的判断。高恩特神父也这样认为,他很替你的灵魂担忧。”
“阁下,从我十二岁起我就没有被女人蒙骗过。高恩特神父是一个无知的、心胸狭隘的混蛋,他连一个圣人和一堆狗屎也分不清。”
主教挺起胸脯,把他已经很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我的主人,你是一个忠实于国王的人,我希望你对神圣教会的代表显示出更多的尊重。”
“高恩特除了他自己什么也代表不了。”
凯尔温被激怒了:“高恩特神父是上帝选定的,他是一个合格的牧师。他对你的妻子提出了严厉的控诉,除了那魔鬼般的新生儿外,还有几桩下毒事件??我相信其中一桩影响到了你。”
“那只是一个无意的过失。”鲁特加高声说。
“她用巫术使几只畸形的牲口降生到世间,她用巫术治好了本来是上帝用疾病对之施以惩罚的人。”
鲁特加现在断定主教和高恩特神父都是上帝施与阿顿的惩罚。
“最为严重的是,可敬的神父控告你妻子毒死了本来该作你新娘的斯特林的碧雅特丽丝。”
鲁特加的脸色铁青,他已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主教整整倒退了两步。
“我恐怕不能忽略一起谋杀的控告,我的主人。我已经给国王去信,让他亲自过问这起诉讼。他很讨厌巫术,他会……”鲁特加向前走了一步,主教的声音低下去。
“真是发疯!”鲁特加怒吼道,他真想捏住这蠢主教的喉咙给他灌输点儿常识,“我不会让事情再发展下去。”
主教连忙后退:“恐怕我已无能为力,国王已经知道了,这个星期他会给我们带来指示的。”
“国王应该提醒你别多管闲事。”鲁特加厉声说。
“我想他不会这样做的,我的主人。现在,你是否能把你妻子带来,她应该被关起来,直到……”
“她不会被关起来,也不会被你或高恩特神父审问!离我妻子远点儿,凯尔温。”
“那国王送来指示的时候……”
“我们会知道国王的态度的。到时候我说了算,明白吗?”
凯尔温恼怒地喘着气:“我希望你能合作些,我的主人。”
“我希望你能变得聪明些。”
鲁特加看着凯尔温气冲冲地走出牲口棚,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坠在他心上。他一拳打在马棚的隔板上,马棚里的马惊叫起来,马蹄猛烈地踢着棚板。
“我会告诉你们该踢谁的。”鲁特加冲出走廊时说。
姬热拉不在大厅里,也不在他们的房间里,织屋里没人见过她,爱蒙特露达说刚才女主人从厨房走过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儿。
她已经知道了,鲁特加想。她怎么知道的呢?她逃走了。
鲁特加在那个神秘的池塘找到了她,他知道她会上这儿来的。姬热拉背对着他坐在长满青苔的绿色的岸边,光着脚在水里搅动。赛尔沃和她在一起,依偎着她,姬热拉用手抱着它。在沼泽地真是一个玄妙的所在,冬天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这里却是一番夏日景象,外面饱经战火蹂躏这里却是一派宁静,绿色的草,温暖的水,恬静的少女和她大自然忠实的朋友,构成了一幅绝妙的美景。灌木和树丛上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雪,又给它镶上了一圈美丽的光晕。
鲁特加想退回去,让姬热拉一个人呆一会儿,她在这儿多么安宁啊。可还没等他这样做,姬热拉已经扭过头来冲着他微笑:“你是不是以为我逃走了,我的主人?”
“不,我从来都认为你是无所畏惧的。”
他别无选择,只好和她一起坐在草地上。他解开他的剑,小心地放到地上,在她身边坐下。赛尔沃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又依偎在姬热拉怀里。
“水多暖和呀,”她说,“脚放在水里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