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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生在号房内的生活是十分艰难的,环境差,啃的是冷食,大小便也只能在号房里,在这种状况下、考生们是很容易生病。熬得过寒天,却不一定熬得过病痛的侵袭,即使一切都熬过来了,难说考试成绩不会因此而低落。(注)

  不过,这一切种种,坚强的阳雁儒都熬过来了,他疲惫,但自信满满地从号房里出来,左林立刻把他接走了。

  好好地洗了个澡后,阳雁儒便在左林为他准备好的热食前大嚼一番,而左林也同往常一般伴他同桌而食,并闲聊谈天。

  “看公子的模样,约莫考得不错吧?”

  “如无意外,应是没问题。”

  “那就好,不枉四小姐为您日夜守候。”

  “咦?”一惊,阳雁儒险些被一块葱油鸡给噎住,赶忙把鸡块吞下去之后急问:“玉姑娘一直守候着我?”

  “是啊!您在号房里自然不知道,但锦衣卫可是试了好几次想除去您呢!”左林淡淡地道。“虽然四小姐吩咐过,这事不用刻意让公子知道,可是属下认为,这种事还是告诉公子一声比较好。”

  “但……但……”阳雁儒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可能?那里是考场呀!有朝廷官员监试的考场呀!”

  左林喝了口酒。“您忘了,公子,锦衣卫的职责之一是监视在朝官员,官员哪个不怕他们,所以,只要是他们在办事,官员们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

  阳雁儒呆住了。

  “四小姐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您一进号房之后,她就在附近守候着,以防锦衣卫作怪,没想到还真让四小姐给猜中了呢!”

  阳雁儒更觉不可思议。“既然锦衣卫如此厉害,那么玉姑娘……玉姑娘又如何阻止得了他们?”

  左林神秘地一笑。“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做法呀!公子。”

  这么说,阳雁儒也不懂,但至少他懂得水仙又为他付出了多少,心头不禁感动莫名。原以为她护送他到达京城之后就不再多事了,岂料她却仍在暗中不辞辛劳地守护着他,甚至还不想让他知道。

  蓦然间,他领悟到一件事实。

  水仙刁蛮任性,甚至豪放粗鲁,可又是细心善良得那么可爱又窝心呀!

  *  *  *  *  *

  不用说,阳雁儒顺利通过了会试,如愿以偿地取得了参加四月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机会。

  可是水仙依然没有来见他。

  她只委托左林转告他,“即使中了一甲,最好不要在面圣时就急着告御状,待皇上派官后,再设法收集完整的证据,如此才能一告成功,免得皇上反要治你一个诬告的罪名。”

  阳雁儒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玉姑娘为何不亲自来告诉我?”

  左林耸耸肩。“四小姐很忙呀!公子要知道,只要您一出这梅花山,生命就如同风中之烛,四小姐必须先替您安排好一切,否则搞不好下回您一出梅花山参加殿试,连皇宫都到不了就先回姥姥家叙旧去啦!”

  闻言,虽然失望,阳雁儒却安心了。

  至少她不是不想见他。

  当然,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矛盾的心境!不久前他不是才因为终于得以与她分开而松了一口气吗?可是现在他却只想到殿试过后,她就会来找他了,或许……

  他只是想当面向她道谢?

  历来殿试一向都安排在皇宫殿前举行,由皇帝亲自主持,御史监试。但殿试虽然只试策问一场,却要求考生在黎明时分便来到殿前恭候,直到皇上升殿,众官员及考生们参拜行礼后,礼部官员才散发考卷,考生们下跪接受,再归到自己座位上开始答卷,这已然耗费几个时辰了。

  而且,由于殿深光线黯淡,矮几仅一尺之高,考生需盘膝书写一天,坐得腰腿酸痛、头昏眼花之余,还得思索出两千字的策问文章,并书写工整,赶着在日落前交卷,其紧张辛苦之状是可想而知的。

  但阳雁儒依然自信满满地交出了卷纸,一出殿门,又被左林腾云驾雾般地接走了。

  然而,过了三日后,水仙却仍旧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玉姑娘她……”阳雁儒忍不住又问了。“不来吗?”

  “公子,并不是卷纸交出去了就没事了呀!”左林一边为他按摩依然酸痛的腰腿,一边回道,“只要有银子!或者有权有势,甚至论点恩情,殿试结果都很有可能被擅改的,也或许您的卷纸与别人交换了也说不定。为避免这种状况,四小姐还是要替您去看着,直到放榜为止。”

  无言片刻!阳雁儒才轻轻地说:“她比我还辛苦啊!”

  左林忽地笑了。“四小姐说没办法呀!她说公子虽然聪颖,可有些地方却笨得可以!要是不帮您看着,就算死了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阳雁儒苦笑。“以前我并不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似乎不能不承认了。”

  “那么,公子以后就不会再跟四小姐起争执了吧?”左林试探着问。

  “这……”阳雁儒沉默半晌。“即便如此,有些事我还是不能不坚持。”

  “哦?譬如何种事?”

  “若无礼,道德仁义何存?”阳雁儒义正辞严地念道。

  左林沉吟片刻。

  “说得也是,可是江湖儿女秉性豪放,四小姐又特别外向,公子何妨从权?所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这点公子应该比属下更了解吧?”

  “事急从权,我懂。但是,玉姑娘她无论轻重缓急皆完全不遵礼法,总是率性而为,这点我实在无法苟同!”

  真顽固啊,这位公子爷!

  “或许四小姐对需要遵守礼法的时机认定与公子不同而已吧?”

  “左兄此言差矣,遵礼法如何能讲时机?鹦鹉能言口,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夫能知自别于禽兽矣!故此,为人当要时时谨守礼法,否则又与禽兽何异?”

  哇哇哇,洋洋洒洒一大篇之乎也者,最后居然骂起人来了!

  难怪四小姐老说他是书呆子!

  算了,反正三小姐只要他觑空从旁劝言几句,将来的发展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就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的话,恐怕真会像四小姐所说的:吐血!

  “总之,”左林扶着阳雁儒坐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往后若是公子又将和四小姐起争执之前,请公子先行考虑一下,有必要为了一些浮面的虚礼和四小姐起争执吗?”

  静静的让左林再为他套上袄袍,阳雁儒思索好半天后才回答。

  “我会的。”

  为了水仙替他所做的一切,至少他可以办到这一点吧?

  注:自龙门至明远楼东西两侧是东西文场,各有南向成排、形如长巷的号房数十排。每间号房约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东西两面砖墙离地一尺多至两尺多之间,砌成上下两层砖缝,上有木板数块,可以移动。在考试期间,考生经搜身后,携带笔墨、卧具、蜡烛、餐食半夜进入号房后,号房门便被锁上,之后他们的吃饭、睡觉、写文章都离不开这几块木板。白天,考生将木板分开,一上一下,上层是桌,下层是凳,晚上,将上层木板移至下层,并在一起,又成了卧榻。也就是说,在考试期间,考生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堆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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