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追……”听了,也想着,只是从未习过字的于阳自然不晓得字怎写。
思索中,一刻钟过了,而她也将卤鸡的锅移出灶炉,把鸡与卤汁分开后,便开始将鸡只的骨与肉拆解。她纯熟地将鸡肉撕成条,而翟天虹也静静地看着她,好久之后,才问了句:
“于阳,你几岁了?”
“我为啥要告诉你?”
“因为我好奇,依你的年纪,居然能做出一手遵循古法的老菜。”
“古法?哈,你也才多大年纪就也知道‘古法’?想诓我。”她瞧他不出二五,如果不是他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袍,他看起来该更年轻。
“我二十五。你有二十了吧?嫁人了吗?一般女子这个年龄都该儿女成群。”
“啥?老娘我才十七!嫁你个头!”两眉一拢,她顺势拿手中的鸡骨架往他一扔。
接住鸡骨架,摆上桌,而后忍不住拈着上头留有的残肉,尝着。“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五六,你当厨娘多久了?”刚刚,他是在套她,因为她个头虽不算小,但眉宇间还留有些许稚气,嗯,或许说是朴拙之气会更恰当,就像她做的菜一样。
真是狡猾,竟套她话?“我从懂事就开始了,你该不会也从懂事就当贼吧?”哈!
“你觉得呢?不过,我觉得你上辈子也该是个厨娘。”吮完带着鸡油香的手指,他撑住下巴,仔仔细细地看她。由她的手,到窄窄的肩,再到被杂乱刘海遮去一半的蛋儿脸。那蛋儿脸上头有一对朗朗星目,而眼里的星芒,则好像全为她眼前、手上正处理着的一切而绽放。这种神采,非一般人能有,而他,亦不住神往。灶房里的她,和在屋顶上的她,实在相去太多。
“上辈子?我才没那么苦命!”将鸡肉丝排于盘上,再度将其中过多的卤汁沥去,这道鸡签已完成。她转过身去收拾灶上杂物。
“苦命?”手巧如她,居然会觉得满足他人食欲是一件“苦命”的事?
再回到桌边,于阳手上多了几只油纸袋,她掀开竹罩,且拿来筷子将每道菜都夹一点到袋子里。只是当她的筷来到那道蒜儿豆时,视线立即抬至翟天虹的脸上。“喂,你刚刚是不是动了我的蒜儿豆?”
“蒜儿豆?没……”他仍思索着那令他玩味的问题,且目不转睛看她。
“没有吗?可是这盘豆子怎么少了?偷吃就偷吃,吃了还不承认,那这道没你份了……”她嘀咕着。而将每样菜都分了一些进纸袋后,她再度盖上竹罩子。“喂,你该滚了。”
“滚?”
“你不滚等死吗?等一下府里的人就会过来拿这些菜,你可不想被逮吧?笨贼。”
“我不是贼。”屋外似乎真的有人来。
“我管你是贼不是,总之快点走,别怪我没警告你。”说完,她耳边也听到了许多人交谈的声音。这简陋的小灶房,是独立出来的,位于耆长府底的角落,其它的厨娘工作多是在府邸另一端的大灶房工作,到了用膳时刻,她们都会由另一端到这端来将她做的菜端走。
说来也顶好笑,在这府上两年多,那天天赞着菜好吃的耆长大人,竟然还不晓得那菜有一半是出自于她的手呢。
听着外头,翟天虹这才站了起来,他看着于阳;若有所思,一会儿,人也才走向门边。
“喂,等等!”于阳忽喊。
“嗯?”
“那个……”低下脸看着手上的几只油纸袋,似乎别扭着什么,停顿了稍许,她这才对着他走去。“这些你带走吧。”她将油纸袋全数递到他面前。
“带走?”浓郁的香味由油纸袋窜进他鼻翼间,害他又心头搔痒。
“给你吃的,不要吗?”不会吧?他绝对是个好吃的人,不用看就晓得。
他凝注着她,半晌才露出笑容,并接过袋子。“不客气。”
“不客气?”他该说的是谢字吧?
“我救了你,你不好意思说谢谢,我知道,所以,就不客气吧。”
听了,她两手叉腰。“谁跟你说我要说谢谢的,我只是……”
“你不需要说出来,我晓得就好。人来了,我走了。”手一摆,他的人已去了墙边,一眨眼,他两脚更上了墙,那利落的动作,是看得于阳大楞。
而等人消失在眼前,她这才想起一句一直想问的话。忙不迭,她使劲大喊:
“喂--翟天虹!你会武功,我跟你打个商量好吗?”
于阳嘹亮的声音,旋荡在春风中,可却仅仅换来一阵阑静。他没听到吗?捏着十只指头,看着墙端,她竟荒谬地开始期待一名陌生男子的再度出现。
他……会再来吧?
哈哈哈,没想到她的大嗓门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那一天使劲地一喊,原本还以为他没听见的。
“我教你习武,你做菜让我品尝,你当真?”看着于阳,翟天虹发现她的表情有些飘飘然。半个月后,他的再度出现,让于阳兴奋到无可言喻。
跨着抖擞的大步,侧过脸,于阳朝他大大咧笑。“当然是真的!我这不就带你到空旷的地方了?喏,到了。”定住脚、叉着腰,她对着头顶的绿意深吸了一口薄凉的空气。
“这里?”从耆长府邸到这里也要一小段路。
“你可别瞧这里不起,相传古时越国的士兵都是在这里操练的。”
经她一说,他也才感觉到,虽然眼前这块石板不整的空地趋于狭小,但仔细观察,那铺石的边缘竟是没进黄士直入四下的树林,这里古时的确可以是一块相当宽广的操练场。
“而且这里也是我的秘密。嗯……其实说秘密也不是,只是这附近的人不敢靠近这里,因为这里有些阴森,所以大人小娃儿都怕来这里。”
“大人小孩怕,你不怕?”揶揄她。
闻言,她哈哈两声。“笑话,我该怕吗!而且遇上鬼又不会死,这个世界只有人会害人啦。”
到目前为止,他是只见过人害人。她的想法,有趣。“也对,一般姑娘是该怕,但是你的话……”
“什么意思?”脸马上一垮,五指拳起。
“没。”选了一块状似石椅的石块悠哉落座。“这样吧,要习武,你先打一套让我看看。”
“打一套,为啥?”
“让我看看你程度到哪儿。”
“程度我是一定够,不过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意思意思打一套拳让你参观参观好了。”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两截蜜色肌肤。“喝--哈!”她有模有样吆喝了一声后,手脚顿成虚式,三尖对照之后,左步又一个仆腿,眨眼双掌更已按在身之两侧。
“这招是‘白蛇伏草’。”翟天虹定眼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
“你知道?”收了式,这回换成于阳瞪大眼瞧他,她惊喜。这白蛇伏草,光就比划,可足足花了她五个早上的时间偷窥,和半个月的练习。“那你再看看我下面这几招,看清楚啦!嘶……”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手脚齐动,且不时发出“呼呼呼,啊咽!喝喝喝,啊咽!”的喊叫。而当她将以前所学到的套路全都展示了一遍之后,人已气喘如牛。
“打完了?”看着那弯腰喘大气的人。
“是打完了,如何?这些我可学了整整两年,那家武馆的精华全在里头了!”她颇自豪。
“嗯哼。”
只是这一番折腾,却只得到翟天虹的一声嗯哼。“嗯哼?你哼啥哼?难道除了白蛇伏草之外,我后来打的你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