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犹豫片刻,她开口道,“如果……我们……今生无缘……厮守……且待……来世吧。”
“难道这样你我就觉得满足吗?”王子反问道,“我现在就想要你!我要你的意念好强烈,一点也无法控制,安姬兰,今晚我送你回家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安姬兰惊愕万分,不禁叫了出来:
“你……你说真的?”
“昨晚我送你回家,没有跟你吻别,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声音中含有一种刺心之痛,使她不禁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抚慰他那颗受创的心。
“我不是英国人,”王子说道,“我是一个希腊人,对我们而言,爱情永远凌驾于自我之上--比我的自尊、荣誉更重要、更伟大。”
他继续深切地说:
“我需要你,安姬兰!不仅因为你像神殿里我崇拜仰慕的女神,更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所以我需要你!我希望你完全属于我。我不只要你那颗细致的心灵,更要你全心全意的爱和你那微妙迷人的躯体。这样才能使我们的爱达于灵肉一致的境界。”
他说得如此坚决强硬,安姬兰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像现在一般不顾一切地爱他的话,那么看他的神情,一定觉得畏惧。
她靠近他,手握得更紧,仿佛藉此使彼此的心灵交流感应。
“即使我堂兄不来信催促我立刻启程,”王子说,“我也必须在后天离开。”
“我……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王子问道,“不--不可能!你太纯洁、太天真无邪了,安姬兰,你一定不晓得地狱里所有的魔鬼不断诱惑我,一再怂恿我一有机会就带着你离开!”
停顿了一会见,他方才从容地说:
“但是,我们两人之间矗立着一位天使带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亲爱的,这是你的守护神,可能你并未察觉,祂却时时刻刻护卫着你,不让一个为地狱恶火焚烧的男人接近。”
他说完话,举起她的手狂热地吻着。她知道他在尽力压抑自己,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不敢亲吻她的双唇,以免触发他胸中的情火。
马车靠着曲池桥边停了下来。王子从敞开的窗户外望。安姬兰看到月光星辰映照下,池水银波闪闪,煞是美丽。
“今晚我们出发前,”他声音喑哑地说道,“我原想带着你静静地散散步,到我们初次共游那天所坐的地方好好地聊聊。”
他停下来轻吻她的手,然后再接下去说:
“但是,你却使我无法平静!我竟跌入爱情的深渊,这么疯狂地爱着你。我知道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
“我只希望你……快乐。”安姬兰说道。
“快乐?那绝不可能。”王子答道,“我不能和你共度晨昏,不能随心所欲地爱你,怎么快乐得起来?我实在也不敢再和你漫步于月光下,共享这银色仙境的美景,以免撩起我更多的创痛
。”
“我……希望能和你……静坐在……池畔。”安姬兰低声呢喃。
“不要诱惑我!”王子粗率地喊道,“我说过了,安姬兰,我的意志非常薄弱,只要我一碰到你,便想紧紧拥住你,那么便不再有什么能抑止我那蠢蠢欲动的渴望--我可能因此冲动地犯错,使我们俩抱憾终生。”
她突然发现他的眼光,他说话的表情竟是如此陌生。靠着车窗透进来的几许月光,她不禁暗自研究他那奇怪的神色,片刻有所领悟,原来竟露出些许的淫邪!
然后她又肯定地对自己说,不管他的行为多么轻浮,不管他的言词多么无礼,更不管他如何地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她仍然一样地深爱着他。
但是,她却有个原则:不管他的举动是正是邪,绝不可以丝毫有损爱情的纯洁及完美。
她考虑了片刻,也不管是不是会撕碎自己的心,还是毅然忍痛轻声地说道:
“我们……回去吧。”
王子向前半倾,手高举过凸凸的上方,敲敲马夫背后的那片车篷。
马车立即向前开动,越过池上小桥,整个暴露在银色世界里。借着轻洒的月光,她看见王子的脸色竟如此冷酷凝重。
这副严肃的神情使他看起来出奇老成。他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清晰可见,仿佛岁月的风霜镂蚀在他的容貌上,永难复原。
他们沉默地任由马车前进。他们握住双手,王子紧拥着她。她内心抽痛不已。
马车又开进明亮的街道上,离家不远。安姬兰的心跟着不断下沉。离别的时刻一到,她将永陷黑暗中,终其余生不见天日。
“明天,你会不会看我走入西敏寺?”王子终于打破了沉默,“我宁可你不要看。”
“我……必…必须再看你一眼,”安姬兰说,“你已……答应过我,让我看看……我心目中的……小加冕礼。”
“对我来说,却像是送葬的队伍一样。”王子很粗蛮地说。
安姬兰倒抽了一口冷气。
“求求你,”她说,“愿不愿意……听我……说几句话?”
“你知道,只要你在,我就会听你的。”
“那么……请你不要再……斗气……反抗那些……已成定局的事,”安姬兰说,“那徒然使您……费神伤身……就像把头撞在…砖墙上,头破血流而毫无裨益。我们必须接受事实……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只有顺其自然。”
“你非常理智,亲爱的,”他说,“但我此不上你,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现在你不是控制得很好吗?”安姬兰温柔地鼓励他。
在离开水池后的一整段路,他不敢随便看她,总是别过脸说话。现在听安姬兰的安慰,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用一种很奇特的声音说:
“我爱你。我仰慕你。我更崇拜你!你的所作所为都非常完美,洁白无瑕。你不仅说得十分有道理,而且你考虑得更周到。这辈子永远逃不了笼罩在你周围那道灿烂光圈的恩宠。”
“你想……逃避吗?”安姬兰问道,“是不是认为我们……不该相遇……很难过?”
“难过?”王子叫道,“怎么会?能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奇妙、最荣耀的事!我知道,安姬兰,即使你不在我身旁,你也会永远鼓励我,指引我走向光明。”
他一摊手不再多说,因为他知道她能体会自己的意思,不需赘言明陈。
“希腊的神话故事往往都有个悲惨的结局,”他说,“我们的故事也像神话一样。但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你,安姬兰,我们的结局一定不会悲惨,因为我要努力做一个英明的统治者,虚心地求上进,使自己日日有成。”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他答道,“你的想法非常正确--因为我们的情感已经超越了物质,肉体和死亡,我们的灵魂时时相携,终必有重逢的机会。”
安姬兰早巳热泪盈眶,不能自已。马车终于走进贝格瑞福广场,王子双手捧着她泪水沾颊的脸,说:
“别了,我亲爱的,我最完美的爱人!你永远与我同在,我也随时环绕你左右。或许终有一天,我们能再相逢。”
说着,他轻轻地吻吻她的双唇,不再狂热,不再激荡。
这只像是一个男人为了达到理想,纯真而神圣地以吻求愿,没有包含丝毫情愫。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安姬兰知道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