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玉磬欲靠近。
燕儿扑跪在地,紧紧攀着他,止住他。“王爷,求求您放过小姐,小姐的个性这般的烈,您这样逼她,只会推她上绝路,来个玉石俱焚啊……”
他似雷殛般僵在原处。
他与她遥遥对峙。绛雪脸上有一种深沉的决裂。那表情,令人心惊……
最后,他只丢了句,“替小姐包扎。”
离去,宛若落荒而逃。
一直撑到了他离去,最后一丝意志力也用尽。
手中剪子脱手,掉落地面,绛雪昏了过去。
※※※
再睁开眼,已是黄昏,掌灯时分。
燕儿跪在床榻边低低抽泣。
“都是燕儿不好,燕儿要是知道你回来是逼你走上绝路,我是万万不会做这事,是燕儿的错,燕儿去求王爷……”
“没用的……求他也是没用……”
燕儿却像豁出去一般。“我去求爷,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为小姐争得自由……”
燕儿速速来到玉磬的园子,门外的手将却不放行。
“爷!求求您大发慈悲!放了小姐吧……这样下去,小姐会死的……”她跪在门口。“求求爷,您放了小姐,放了她啊……”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她可以走。”玉磬冷着脸对跪在地上的燕儿吐出一句。
燕儿喜出望外,接着又被兜头泼了桶冷水。
“转告你的主子,她离开王府的一日,便是尉迟棠命丧黄泉之日。”门随即合上。
“爷!”
燕儿不死心在爷的寝房前跪了一天一夜,因为不支昏了过去给人抬了回来。
从那天起,玉磬的脾气一天坏过一天,他就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躁易怒、患得患失,身边的人动辄得咎以至于噤若寒蝉,他的怒气疾扫就像风暴要席卷而来,赤裸而直接,面对风暴的本身,任谁都没有遁逃的可能,就连豪格和博尔齐都不能幸免。
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全陷在一种惶悚难安的诡谲气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幽暗阴森的地牢里,一个人影端坐在地上,垂眼打坐,对周遭恶劣的环境视若无睹。
一缕轻烟透过竹管飘向地牢。
牢外正自高谈阔论、把酒对饮的狱卒忽然起了浓重的昏眩,下一刻随即头一叩桌,陷入昏迷。
一个黑衣人悄身凑向狱卒,取下腰间的钥匙。
铁链撞击的声音惊醒了调息打坐的人。
尉迟棠睁开眼,一看来人,两眼略睁。
“你--”
“噤声。”
※※※
“听说爷昨儿个又大发雷霆。是怎么回事?”
回廊上一高一矮两个仆役边走边聊着,矮个儿的小厮突然问起。
“唉,还不是因为--”高个儿突然机灵打住,眼神在四周兜转。
矮个儿好奇心被勾起,“这儿没……人,你快跟咱说!”
“我给了你可别泄漏了出去……万一被爷发现,小心--”他朝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矮个儿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动作。“我绝不说给第三个人听,这总可以了吧。”
于是高个儿在他耳边嘀咕,“听说昨儿夜里,地牢里有个囚犯让人给劫走逃脱了。”
“给人劫走?!不会吧!”矮个儿忘情的叫了出来。
“嘘!你别嚷嚷……”
“是谁?”小小声问。
“听说就是爷上回亲自围剿生擒的那个逆贼,叫做……尉迟什么的。”
“尉迟棠?!难怪爷这么地生气……听说那人可是耦园这位姑娘的老相好……”矮个儿说,被高个儿赏了个白眼方闭嘴。
“不知谁这么大的胆,敢在玉磬爷眼下劫人……”
他下流地吃吃笑了起来,“要不是确定那位绛雪姑娘整夜皆在咱主子的身下,她倒是这府邸里第一号嫌疑犯……哎哟!”
这回被高个儿从头上狠狠赏个爆栗。
“说什么蠢话!工作去!”
矮个儿捂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远了。
※※※
绛雪的眼睁了开来。
“是真的吗?尉迟棠逃了……”
“……是。”燕儿刚听到消息便急急赶来禀告。
她紧绷的身子突然一软。
“小心!”燕儿赶紧扶持,撑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小姐益发清瘦了。
生存的意念早被摧毁殆尽,连最后一个苟延残喘的理由也消失,她……似乎可以解脱了……
早就不想活了,如今唯一能控制她的人已经远逸,她再不必受制于……他。
“逃了……”黯淡的眸子越过窗子,投射到不知名处,眼底隐约闪烁一丝焰火,宛若回光幽幽。“逃了……”
※※※
暮色渐浓了,天上星子一颗颗冉起。
光太稀微,竟照不进耦园这荒凉的园子。
水流潺潺,水光照着夜的青辉,吸引孤寂、饥渴的灵魂。
绛雪缓缓跪下,用双手掬起清凉,让水顺着眼睑、脸颊缓缓滑下。
她渴,张口贪饮着清凉,不够不够,她渴,她要更多的水……大量的水方能解她心上的一片荒芜……
湖水召唤着她,她整个人沉入了池中。
先是难受得想挣扎,但没一会儿,清凉沁了全身,她竟觉得满心满身的舒服……再也不想挣扎了……
岸上人一阵喧哗,叫喊救命声都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公主!醒醒啊!
绛雪……
十儿……
你唤我什么……我不是公主,不是绛雪……不是十儿……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啊……
醒来!我要你醒来!一双有力的铁臂狠狠地摇晃着她……野兽般的声音咆哮着。
迷雾中的她被舒服的黑暗所包围,竟觉得温暖不想离去。
就待着吧……在这里,没人能触及她……也再也没人能伤害她……
玉磬摇晃她。见她久久没反应,他心焦的迁怒旁人。
“你不是说她没事?!为什么还不见她醒来?”
她为何这般消瘦……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脸,枯瘠的脸感觉不到一点血肉的温软丰润……
御医在旁恭谨说道:“王爷……恕属下斗胆,小姐确实只是受了些风寒,看这时辰也该醒来了……她之所以还没有醒来,也许只是因为……因为……”
“说!”
“只是因为……”御医犹豫了一下,脱口而出,“也许只是因为她不愿意醒来……”
玉磬恶狠狠地瞪着他。有那么一刻御医以为自己性命就要不保……
下一刻,他偏头转向床上不省人事的身影。
“好!好得很……冷绛雪……你果然够狠!”森冷地迸出一句,他突然朝外头的守将大吼,“看牢她!她若是有半分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玉磬风魔似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就连绛雪苏醒的当日都未曾回府。
第十章
“……正是因为这样,奴婢斗胆进宫请皇太后作主。”
梅姬恭谨的跪在太后跟前,将王府发生的事情钜细靡遗的禀告皇太后。
只见太后正坐在锦榻上,她穿着玫瑰紫缎子的夹袄,月白软缎的撒脚跨,举起茶盅,夹袄袖子经她一拂落到肘弯,露出雪白一段皓腕,腕上一只琉璃翠的镯子,绿得如一汪春水。云鬓如雾,松松绾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玉钗,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
“唉,好些日子不见他上朝也不来请安,哀家就知道玉磬出了事……这回磬弟也太不像话……”
“王爷就这样消失了三天三夜,奴婢和府里上上下下都心焦如焚,日夜盼着爷儿回府……还请太后作主。”
太后细细看着梅姬带来的那幅画,细细打量画里的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