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靖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彻底颓废的男人,一夜未理的胡髭、皱巴巴的衣裤,更别提他宛如厉鬼一般的惨绿脸色。“滚……你为什么不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看清楚了来人,石湛天将头埋入软垫,说着语焉不详的醉话。“那怎么行?我专程飞来日本,可不是为了参加你的丧礼。”
“那你来干嘛?”石湛天头也没抬,含糊问道。
蓝靖吊儿郎当的跷起二郎腿,“当然是来看好戏的。”
石湛天低低咕哝了几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良心的佞友。”石湛天总算抬起头,他一向漂亮的黑眸如今却黯淡无光,而且满了红色的血丝。“你早知道了,不是吗?”相较于石湛天的颓丧落魄,蓝靖显得神采奕奕,顾盼飞扬。石湛天一脸不悦地瞪着蓝靖意气风发的脸,这个人看起来气色很好,好得令人想一拳接在他的鼻子上。“尊夫人没一起来?”他提起冰焰。
“她当然来了,有我就有她,何况她也喜欢看好戏,错过可惜。”一提到冰焰,蓝靖整张脸都放柔了。“你们这狼狈为奸的一对,简直就是天生绝配!”石湛天咬牙切齿的说,头痛欲裂。蓝靖不怨反笑,“谢谢你对愚夫妇的赞美。”
石湛天抛给他没好气的一眼。笨!这是损不是褒,瞧他一副开心样。
“没意义的话哈拉够了,可以告诉我尊夫妇联袂造访敞人的原因吧。”
“我们是受人之托来要人的。”蓝靖嬉笑的表情倏地消失,换上严肃。
“要人?受谁之托?”石湛天的酒意渐渐褪去。
“湛天,”蓝靖倾身,以无比严肃的语气说:“你已经闹够了,台湾的方家被你这一搅和早已鸡犬不宁,方水笙的父亲为了这件事三度进出医院,急得差点都要闹出人命了。”“这关我何事?”他事不关己的冷笑。
“你不能一辈子把人扣在这里!”蓝靖拧眉,试着讲道理。
“不能吗?我倒要看看谁能阻止我。”
“够了!”蓝靖的耐心用尽,对付这种狂人不能再用寻常的谆谆劝诱。“不管你和方水笙有如何纠缠的过去,这两个月也够你彻底一刀两断的了!在来这里前我瞧见方水笙,一个女孩子被你折磨成那样,你还要怎样?难道真要逼死地你才甘心?!”石湛天拿起几上半空的酒瓶又开始猛灌,却被蓝靖一把抢过。
“你说话呀!”蓝靖气极。
“你究竟要我说什么?”他一脸紧绷的线条,泄漏了内心翻腾的思绪。
“我要你承诺放弃和方家的一切纠葛,放了方水笙从此恩仇俱泯。”
恩仇俱泯……从此再无交集……
“不!”
“湛天……”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放弃她……”他抱头宛如负伤的野兽。“难道让她再任凭你继续施以精神凌虐?”蓝情冷然以对。
“我从不曾要伤害她啊……我只是要她……只要她……”
“你到底要什么?”蓝靖不死心的追问。
“我只要她爱我!”他狂吼出埋藏多年的心事。
呵,终于逼出来了。蓝靖有些不满地撇了撤嘴,这男人实在有够嘴硬。
“如果你要她爱你,就去追啊,你不是对女人一向很有一套吗?”想当年还想用他那骗死人不偿命的魅力诱拐走冰焰,可恶!“她说她不爱我……天杀的!她竟然说她不爱我!”石湛天气极地猛揪住蓝靖的衣领,大声咆哮。“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赶忙拉开两人距离,丧失理智的野兽最危险,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过一向风流自持的石湛天竟会被一个女人激昏了头?嘿,这次日本行实在值回票价。“瞧你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哪个女人会爱你才真是奇怪。九年前的你不过是个苦哈哈的穷酸小子,水笙都会被你骗得逃家私奔,可见当年你对她有足够的魅力。如今九年过去了,你益发的成熟稳健,是许多女人喜欢的典型,我不相信水笙能够对你免疫。”“她说她爱上了余槐恩!”一想到此,他几乎又失了控制。
“你确定?”蓝靖十分的怀疑。没有哪个女人会让深爱的男人苦苦等待将近十年才允诺婚的,她对于余槐恩肯定是恩大于情。“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方水笙还是你石湛天的妻子,只要没离婚前,你都有权利重新追求自己的妻子,让她心甘情愿栖息在你的怀抱。”石湛天闻言浑身一震,眸中燃起一道希望之光。
是的,水笙就在这里不是吗?他以前走偏了方向才会把她逼到彼端,她躲得越远,自己就越疯狂,结果只是陷入了无止境的恶性循环。“看来你已经复原,准备重新宣战罗?”蓝靖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改变。
石湛天以大掌摩掌着下巴,那邪嚣的光芒重回眉眼之间,“不错。”他势在必得。以前他用错了方法,才会将水笙激得越离越远,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这一回,他一定会以渐进的、不让她害怕的方式,慢慢地夺回她的心。至于余槐恩,滚一边去吧!哦喔!蓝靖瞧见了他锐眼精光一闪,这家伙蚀骨魅惑的本事已悉数回来了。方水笙,你可要小心了。
····································冰焰一走进石湛天的房间便皱起了月眉,她瞧见了两眼无神跪坐在黑色大床上的水笙,那意志消沉的模样让人好担心。天杀的男人!她趋前试图解开水笙的手铐,但徒劳。她注意到这副锁全身是用细钻、玛瑙与纯金镶嵌而成,是条所费不赀的玩意。这石湛天!偏头想了一想,她掏出了灭音手枪朝锁链开了一枪,链子应声而断。
“你自由了。”不想惊吓她,冰焰轻柔细话。
水笙先是一动也不动,后来才慢慢地抬起苍白的脸,直视她,“我恨他……我恨他啊……”她一阵摇晃。冰焰连忙扶着地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知道石湛天复仇心有多重,也知道你必定受了很大的苦,但请你记着一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许湛天他在惩罚你的同时心里也受着同样的苦。”她为水笙倒来了一杯水,让她慢慢饮人喉。“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你恨他,是真的吗?爱与恨只有一线之隔,没有爱又哪来这么深沉的恨?”就像石湛天对她极尽所能的折磨、施压。冰焰观了一眼栏杆上半毁的锁,谁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耗费如此的心机?这种精致的折磨不像恨,反倒像是爱了。也许是因为同为女性,也或许是因为冰焰同情温柔的目光,令水笙撤下了心防。“我恨他,但我也深爱着他呀,只是我们两人再也不可能了……”
“为什么?”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不能厮守?
“太多的因素了。九年的时空阻隔,我们俩都变了,不再是当年年少轻狂的人。”曾经,他们爱得如此深、如此的不顾一切。“如今的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牵丝,我和他……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是吗?”冰焰偏过头,直直看进她的眼底,“为什么我觉得你心里其实还藏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她……敏锐得可怕!水笙觉得自己在冰焰犀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