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抬起头,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远一点。雅妮愣愣的望着他,他的颈动脉跳得好快,他的喉结突动着,他的额上青筋浮起,他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停止?他看不出她的意愿吗?
“我的安慰到此为止,”他平静的说,“你可以安心住几天了。”
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看着他轻轻的拂开她颊上的头发,“不要,”她沙哑的低喃,“不要……。”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甜心,”他站起来,“该你来找我了,我的脖子已经放在砧板上够久了。”
“什么?”她听不懂他的话。脖子放在砧板上?
他在门口转过身,“该你行动了,小迷糊,除非你愿意给,否则我不要。我知道你现在愿意,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明早又后悔。我们适可而止,这样你就不用一大清早逃回家。”
他打开门对她苦笑,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半边苦笑,“晚安,达令,如果你决定陪我活下去的话,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第八章
天亮了,雅妮终于捱过她一生中在难捱的一晚。最近的四十八个小时她睡不到四个小时,现在她终于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
麦可离开后,她突然觉得大床大得像足球场,只有她一个人睡好冷清,她脑筋的思绪全搅在一起,越理越乱。
他把她的身体加热了,然后丢下她独守空闺的惩罚她,她从沸点骤然降到冰点。她生气、愤怒、害怕、迷惑、孤单。麦可的房间就在她房间对面,可是她绝不让他有机会讥笑她,她绝不会像只小狗般可怜兮兮的匍匐在他脚边向他屈服,她可以渴死、饿死、冷死、热死,但绝不会被人笑死。
她数过羊、数过牛、数过猫、数过鸟、数过一切的一切包括自尊,来打发冗长的黑夜。当太阳出来时,她的苦难还没有过去,她还必须面对敌人——麦可。
她住在他漂亮的大别墅里,随时都可能和他兵戎相见,他有极厉害的武器——他自己、他的笑容。他等着她,等着她放下自尊投降,而她知道她的挣扎几乎是无谓的挣扎,她只是在苟延残喘,只要他一围城,只要他攻势凌厉一点,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招架,因为从她第一眼见到他起,她就迷失了,她就无法真正把他当成敌人,不是敌人,是……是冤家。不!是敌人,是敌人。
她必须打起精神集中心力来对付他,他是个狡猾至极的家伙,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天使迷得跳下凡尘来 ,何况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有弱点的、心肠不够硬的年轻女孩。雅妮,拿出信心拿出勇气来,尽量坚持到底,把他当癞蛤蟆,把他挑逗的话当狗屎,不准跟他的眼睛起化学变化,势必坚持到底,长痛不如短痛,他们之间没有未来,现在就必须把这段感情扼杀,免得她将来会凄惨得死无葬身之地。
她下床穿衣服,穿最丑的咖啡色直筒装,把头发像个老太婆般的仔细盘起来,脸上也不化妆。对镜里那个不怎么顺眼的雅妮满意极了,她才到厨房去,厨房里只有曼莎一个人在吃早餐。不见敌踪。
“早,”曼莎好奇的瞧瞧她,“你好像预备要逃难,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耳朵有那么大,你知道中国人说大耳的人有福气吗?”
“我倒需要一些勇气,让我们祈祷我们的主人对大耳过敏。”雅你镇静的坐下来,开始培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请你把牛奶递给我好吗?”
“当然。”曼莎过分礼貌的微笑,“要喝茶吗?”
“好,谢谢。”
“吐司?”
“好,谢谢。”她需要增加体力以备作战之需。
曼莎咬着指甲注视她,“别告诉我你穿着布袋装是为了使麦可打退堂鼓,还有你的头发……,呃……。”曼莎避开雅妮“请勿批评”的眼光,“你的发型满不错的,可惜麦可不能在这里欣赏。”
雅妮逼自己别把牛奶呛出来,她努力地把牛奶灌进喉咙里,才以漫不经心的口气问,“哦?他在哪里?”
“他半个钟头之前走了,做他的周日晨间慢跑,他要我们别客气,把这里当成我们自己的家,还有千万拜托别让凯弟在他的地毯撒尿。”
“就那样?”雅妮垂下双肩。她披好了战袍磨亮了武器,杀声震天一鼓作气的冲向战场,敌人却给她来个空城计,教她啼笑皆非、苦笑不得,“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有。我想他想让我们见到他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见到他,你有事要找他吗?”
“没有,没有。”雅妮用力咬一口吐司,可惜咬的不是敌人的肉。他是不是故意躲她不想见她?还是他看穿她的企图,一看到她打扮得丑哩呱叽的晚娘相,就从后门溜走到海滩上大笑三声,让她不战而败、让她气死,“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他家里有客人在竟然能放心的走开。”
“我们不是客人。”曼莎说,“我们是难民,麦可好心收留我们,我们不能指望他日夜陪着我们娱乐我们。”
“我没那样指望。”雅妮被刺了一针。曼莎说得有道理极了,是她自己臭美的以为麦可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她身上,“曼莎,如果你的记忆力还不错的话,你应该记得是我反对投宿到这个漂亮的难民营来,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快点搬回家,我想我们今早应该联络鲍尔森先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必须联络他的保险公司开始修理房子。”
“已经办了。”曼莎站起来伸懒腰,“麦可已经和包商谈好了,明天他们就会开始动工。我该怎么度过这个可爱的星期天?你知道麦可有个三温暖浴池吗?我想到海滩晒一个钟头太阳,然后洗个三温暖,顺便用橄榄油保养头发,过惬意轻松的一天,雅妮,你预备今天要做些什么事?”
“消失。”
“消失?”曼莎不解地问。
雅妮叹口气,“有一点复杂,我懒得解释。”她花了一番大功夫才梳好的老太婆发型,竟然缺少观众而不能发生作用。她大概是把头发盘得太紧而有些头痛。奇怪,以前她的头很健康,自从遇见麦可后,她就常常头痛。
她拔下一根根的发夹,让头发呼吸,她的布袋装也丑得令人难以忍受,她不知道她以前怎么会买下这件丑呆了的衣服。
“今天满热的。”她用手扇扇。“我想去换一件比较不……比较不……。”
“比较不难看的衣服?”曼莎微笑道,“第一回合麦可一分雅妮零分,各位球迷,别走远了。”她学电视体育记者说话,“精彩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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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合暂时延期。麦可那一天很少和他的客人照面,雅妮在屋内看报纸的时候,他就出去洗车擦车。雅妮去海边游泳的时候,他就照顾他的花园。而当曼莎和雅妮弄好一顿丰盛的晚餐时,麦可却只带走两个三明治去钓鱼。那天中午他们吃简单的午餐时,麦可礼貌友善是个好主人,但是他没有多看雅妮一眼,即使他偶尔看她时,眼光也是平淡的,和看凯弟的神情差不多。
雅妮喝了一杯热牛奶抱着头上床睡觉。麦可·海耶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她无法挑剔他。
※ ※ ※
第二天雅妮的闹钟六点半把她叫醒,她很快的冲个澡,穿上白衬衫黑套装的正式职业妇女服装。她今早要去面试,很可能会得到这个工作,中午她又和艾莉一起吃饭,下午去干洗店,再去换车胎,加上沿滨海公路兜一圈,她就可以消失一整天。这一招是她跟她妈妈学的——逃。逃得掉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