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没跟着你?”最后,还是冷绯衣先开口。
二宫神已闭起眼帘,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我派他办事去了。”
“为了对付影月流?”冷绯衣虽然答应二宫神己的要求,住在冬院里足不出户,但仍然掌握着城内大小事务的动静。
“是。”
“既然已经知道你父亲是影月流的人杀的,又为何要处死八神一家?”
“杀鸡敬猴。不杀人不足以立威。”
二宫神已回答得平静,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让冷绯衣不由得心惊……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是她的错吗?是她太执着于威权,才导致这孩子在小小年纪就失却了他原该有的纯净?
“他们小看我,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欺负……我不会给他们任何看轻我的。”
“所以你抓了寺泽大人的孙子为质?是铁靳帮你下的手?”冷绯衣颤抖着,感觉一种名为后悔的囊虫正一点一滴地啃蚀着她的心。
“是。”二宫神已挑眉,站起身来。“母亲,我是旭宫城的主人,同时也是:“啸傲山庄”的主人,这两股人马全部在我的控制下。所以,从今往后,你不需要挡在我面前了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你。如果岩崎敢再来纠缠你,我会让他死得苦不堪言。”
那夜在凝香殿所见之事,给予二宫神已极大的冲击。那是他第一次目睹母亲身为一个女人时的脆弱,对他来说,那是他无法接受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于是他强迫自己长大,他要保护母亲,不让任何人对他母亲动邪念。
在二宫神保死后,岩崎忠夫对冷绯衣的欲念逐步浮现台面。为了换取他的支持,冷绯衣与之虚以委蛇地周旋,谁知二宫神已不知从何看出端倪,竟使用“啸傲山庄”独门秘药控制了岩崎忠夫。
“母亲您……就好好地待在这里,一心思念父亲大人吧!其余的事情,您一概不用管了。”
冷绯衣知道自己在二宫神已身上造成了什么样的改变。换作任何人,必定都无法接受父亲刚死,母亲便与人发生苟且的事情吧!冷绯衣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二宫神已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啊呵……”冷绯衣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儿子,果然该是天生统领众人的材料,看!他做得多好啊!铁腕无情,现在不止是旭宫城的人,连“啸做山庄”的手下都将他当成老庄主再世,相信他会带领众人重振当年“啸傲山庄”的雄风霸业……人们怕他、怕他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她真该骄傲的,不是吗?
她给了他生命,同时也想给他尊严,于是她汲汲营营于为她的孩子争取权力与地位。但……在这之中,她是不是误判了什么?所谓的尊严,和权势没有必然的关系,何以她竟在争得了一切之后才发现?获得了权势之后,确实没有人再敢耻笑二宫神已的出身了,可是,她的孩子却也从此只能拥有人们的敬畏--其中更以畏惧占大部分--而非人们的敬爱……是她,一手扼杀了二宫神已的纯洁。
也许,她该在第一次跨进这座殿堂时便听从自己的心的抉择,去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事物,那样,也许她的孩子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吧?而她与水无月翼之间,所抓住的就不会是如同缺憾一般的泪痕了吧!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空旷的殿廊内,冷绯衣的笑声逐渐低回,随着风在檐柱间徘徊萦绕。
寂寞的风吹了又吹,谁知道下一个春樱纷飞时节,天顶的云又将如何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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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伴和着钟鼓梵音,维绕在庄严的寺庙中。
蜿蜒山路两旁青松翠柏拱绕,形成好一片清幽绿影,一溜黑瓦出现在树影间,是个位于半山腰的小凉亭。小凉亭四面敞空。一面临崖,由靠崖处望去,可将山下景致尽收眼底。
只见山道上缓缓走来两名女子,一个戴着斗笠,垂下长长的白纱遮住面目身形,因而看不清样貌,另一个则是个年约三十的少妇,搀着那名戴纱女子缓缓在山道上行走着。
“夫人,这儿就是莲华寺了。”只见路边草丛旁矗立着一块小石碑,上书着“莲华寺”三字。
“嗯。”笼着面纱的女子将白纱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绝艳的脸庞,媚眼勾魂、香唇慑魄,正是九年前丧夫的冷绯衣。
这一次二宫神已带领“啸傲山庄”众人以及数名得力心腹来至中土,目的是为冷啸天报仇。而他一抵达中土,便向各大门派发出挑战函,署名“啸傲山庄”,顿时在中土武林掀起一阵翻天巨浪。
九年来,二宫神已已尽得“啸傲山庄”武学秘奥,虽因年纪关系在功力上较为不足,但他天性颖悟、练功又勤,故此武功颇得一“纯”字。花泽岚则在当初谋划对付影月流时,便投入镜花派门下,修习专门克制影月流的武功。在主仆二人的努力下,配合“啸傲山庄”在东瀛发展吸收的门徒,最后竟将影月流一派倾灭,唯余梦枕意一人在逃,算是完成了当年誓愿,为二宫神保报了大仇。
在二宫神已离开旭宫城之后,冷绯衣也在香儿的陪伴之下回到阔别了十八年的故土。
“莲华寺现今的住持是无心老贼的徒弟--了智。”香儿说道。
“了智?我记得当年无心和尚的弟子中,以了缘为首,无论武功德望,均在了智之上,怎么不是由他做掌门?”
“了缘在十五年前便离开了莲华寺,淡出江湖,云游四海,行踪飘忽,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儿。”
“哼!这班整天念佛的和尚勾心斗角起来,可一点也不比我们凡俗人差呢?”冷绯衣冷笑着,当年欺辱她的人里,就有莲华寺的弟子,但后来冷啸天前来兴师问罪,莲华寺中却查无此人……冷啸天一怒之下,在莲华寺大开杀戒,双方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先到那儿歇歇吧!”冷绯衣说着,和香儿两人沿着小路径直往山腰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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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练瀑布、血色丹枫,红叶飞扬、刀光闪动,鲜血喷洒,红了一池滟潋……血线如闪电般在他眼前飞掠,中间夹杂着无数熟悉脸孔一同晃动,时而是樱川雪痴缠的面容、时而是二宫神保临死时无神的双眼、时而是冷绯衣冷近的脸庞……不断交错来去,在他额上逼出豆大汗珠。
水无月翼突他睁开眼,呼呼喘气。
九年了,他却未能忘怀过去的分秒。当年,他因逃脱不出杀人的内疚、及厌倦了血腥的杀手生涯,在杀了二宫神保完成任务之后.便离开了东瀛,来至中土出家为僧,-方面是为了远离那一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忏悔赎罪。
但是九年来,过去的一切还是清晰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摆脱不掉。
“唉--”水无月翼沉沉地叹了口气,听见寺钟敲响,意味寺中来了外敌。他连忙站起身来离开凉亭,正欲朝山上莲华寺奔去时,却见到两个女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行来。只一眼,水无月翼顿时浑身透凉,几乎站立不住。
是她--冷绯衣!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冷绯衣透过遮面白纱,看见前面仁立着一名身着芒鞋缝衣的中年僧人,相貌清雅、眉目含忧,心底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感。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和尚,那么,这个感觉是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