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宿月慑于他的威势,只好顺服地照他的吩咐去捧了手炉过来,交在李妍手里。
克烈强将李妍的背压靠上自己的胸膛,再用披风包裹住两人,李妍窝在他的怀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心跳得不知所以。她相信自己现在双颊上的红彩不是因为寒风的吹刮所致,而是因为和克烈之间的距离。
距离这样的近,她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所传来的气息,一种醉人的安全感,化她为雄峻山脉下的蜿蜒河流,水依着山势流转,而她随着他的每一吐息而呼吸……坚实的手臂现正圈护着她,将她护在他胸前这小小的世界里,阻隔一切风霜侵袭于他的强悍之外。
这样的温暖是手中火炉所带来的吗?李妍将捧着手炉的双手靠在自己胸前,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利用全身剩余的感官去感受他身上的一切——身周空气里带着皮革的味道,背上的触感硕实而温暖,她感受得到他心跳的振动、他心跳的声音……这,才是真正融她心上冰寒的热源吧?
弥漫在她耳中的心跳声和胯下马匹的蹄音化了四周的律动轻飘起来,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云雾弥漫的梦境——梦里,他固着她的双臂紧了紧,静夜耳语般的低沉嗓音似在对她呢喃着些什么……克烈将视线自身前人儿身上移向前方,感受她平稳的呼吸,他想,这样的行程的确是苦了她了。因着心中的疼惜,他不自觉地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如果可以,他多想将她小小的身子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常驻在他的怀里心上……他忍不住牵动了下自己的嘴角,嘲笑着自己的想法。
早在他不设防的最初,她就已经进驻了他的心房,怎么也无法忽视那夜夜在他梦中翻腾如海的发丝,在每一个虹般的弧线后,是她娇美的容颜……漆黑若子夜的双眸,点缀着繁星般的闪烁;唇上的嫣红是窃取了西天红彩的娇艳所染就;而犹如花瓣一般散发淡淡甜香的肌肤,更是放肆地勾动他碰触的欲望,在他的梦里喧嚣,教他彻夜辗转,难以成眠……诱惑他的容颜满填在他眼前平阔的土原上,他眨了下眼,驱散魅人的幻影,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他希望这条路能永无尽头,但是,上天一向爱打碎人们的痴梦。
车队停了下来,克烈也勒住了马缰,轻轻地将李妍摇醒。
“公主,到了。”
李妍睁开双眸,用了一点时间自梦境回到现实。克烈翻身下马,随即将李妍抱离了马鞍,待她双脚一落地,他立刻退了开去,到一旁去看呼延泰督促手下搭营生火。
李妍暗暗叹了口气,狠心的苍天,竟让人连梦都不能做久一些……“公主。”上官宿月和裴颖双双跑了过来。
“公主,我看还是跟克烈王子说一声,让您继续乘车吧!否则像刚才那种事难免不会再发生。”上官宿月怒瞥了眼克烈的背影,她仍在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愤怒。
“可是克烈王子说过了,他是为公主的安危着想呀!说真的,如果那时候石头是掉在銮车上,那笨重的大车是真的闪不过的,所以他的建议我们不能不听。更何况他是总指挥,我们该听他的。”裴颖看着上官宿月,两人分侍李妍双边,扶着李妍走向搭好的主帐。
“哼!可现在早就出了峡谷,难不成老天会突然下石头雨吗?”上官宿月扁着薄薄的唇:“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你没发现他看公主的眼神不正吗?”
“哪有这种事,你太多心了。”裴颖看了眼李妍:“保护公主是他的责任,他怎会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你别胡说。”“我看咱俩要盯紧一点,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上官宿月转看着李妍:“公主,等会儿我还是去跟克烈王子说吧!否则在这大冷天骑一天的马,您不累垮也要冻坏了。”
“这样好吗?”裴颖迟疑地问道。
“你们两个别吵了,”李妍不耐地摇了摇头,“我算是他的母亲,他还能把我给吃了吗?”她横了眼上官宿月:“就照现在这样吧!用不着去说,等到他说可以坐车了,我再坐车,省得他看不起人,以为我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李妍自行揭开帐幕钻了进去,迳自往陈设好的皮褥上坐下。
火星在脚边的火盆里跳跃,她却觉得现在比刚才更冷了些。
第三章
夜里,鹅毛般的雪片仍是不停歇地落下。
突地,马匹尖锐的长嘶划破了夜的宁静,几声兵刃相碰的铿锵惊动了守夜的兵土,随着骚动的扩大,连中央主帐内的李妍都被惊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李妍在黑暗里紧握着裴颖的手小声问着。
“不……不知道……要奴婢出去看看吗?”
“不用了。”李妍听着帐外的呼喝杀伐声渐响,心里担忧着外面的局势,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强盗吗?
帐外飙起一股猛烈的火光,看来是有营帐着火了,人影在四周帐上晃动?不住地交错来去,绘成激烈的战事景象。一个士兵的身影倒下,在帐篷上画出一道血迹,李妍和裴颖紧捂住口,咽下恐惧的惊呼。
乱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嘈杂的杀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就在宁静刚刚降临时,呼延泰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公主没事吧?”
“我没事。”李妍大声地回答,一颗心高悬着,为什么会是呼延泰而不是克烈呢?照理说,应该是克烈来问安的才对呀!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家都安好吗?”
“请公主放心,只跑了几匹马、还有十几个人受了点伤而已。”
“克烈王子呢?他还好吗?”李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害怕从呼延泰口中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他很好,目前正在处理俘虏,多谢公主关心。”
随着这句话入耳,李妍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回到正常的位置。
“好,你下去吧。”
“是。”呼延泰随即退了开去,走向在营区角落审问俘虏的克烈。
只见那些俘虏身穿一般服色,光凭外表看不出是哪方势力所派来的人,克烈怒声质问着对方的身份来历,但那个俘虏却硬气地咬紧了牙关,不做任何回答。
呼延泰抽出鞭子,毫不留情地在俘虏身上鞭打,直把那个俘虏给打晕后,才转头看着捉到的另一名俘虏:“肯招了吗?还是你也想尝鞭子?”
“哼!”蓄着短髭的俘虏别过头去,他的拒绝换来克烈的冷笑。
“牵马来!”克烈呼喝着,待坐骑牵到后,他翻身上马,伸手抓过绑着俘虏双手的绳子,一踢马腹,胯下的马登时如箭般冲飞出去。
那人踉跄了几步想跟上马匹奔行的速度,但却因马驰过速,他跌倒在地,随即被牵在地上拖着,几次因速度而身子腾空,却又因重量而撞地,如此反复下来,那人连哀叫声都发不出了。
先前那名昏过去的俘虏此时已经被弄醒了,他呆呆地看着克烈的举动,吓得连害怕都忘了,站在他旁边的回纥士兵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再度喝问。
“呼延泰,接住!”克烈回头看着已骑上马背的呼延泰,将手中绑着俘虏的绳子用力一甩,甩向身后的呼延泰。
那人以为自己即将毙命于马蹄之下,却不料呼延泰以绳子圈住他的脚,两人分站两方将他的身子凌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