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一说,他父亲唐谦,母亲纪梅,同时一个从报纸后面,一个从手上打着的毛衣抬起头。“什么叫‘又’恋爱了?”唐谦问。
坐在父母同坐的长沙发对面的唐飞,长臂成大字形搭在沙发背上,两条腿长长伸到前面,交叠的足踝摇来晃去。“就是她又恋爱啦。”他说。
“这个‘又’之前,是什么时候?跟谁呀?”纪梅把棒针放下,热切地问。唐谦好奇地看妻子。“孩子们的妈妈,该关心、好奇的是这个‘又’是跟谁,不是之前。”“嗟!之前一定是在美国嘛。这个‘又’当然是最近的事。近的可以慢慢问哪。”唐谦扬扬眉。“咄,有道理。”于是他也问儿子,“那么那个之前是谁?”“父母大人,你们二老本末倒置了。逝着如斯不可追。追问美国那个做什么?她回来一字不提,显然的那段情已经结束了。现在才是重要的嘛。”“嗯,也对。”
“墙头草。”纪梅嗅骂,笑拍丈夫一下,对儿子说:“你才轻重不分呢。小蝶从美国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哪变了?我看她挺好嘛。”唐谦抢话。“变漂亮了倒是真的,越来越像她玉树临风的爸爸。”“别闹啦。”纪梅又拍他一下,继续说:“表面上她跟没事人似的,她一声不吭的自己疗伤,不说出来教我们跟着难过而已。”“哇塞,”唐飞喊,“看不出来,老妈还有第三只眼。”他指指心脏部位。“长在这。”纪梅瞧他一眼。“谁的心眼也没你多,可就谁你也看不上眼。”
唐飞举手作投降状。“怎么九转十八弯的拐到我这来了?”
“好,言归正传。”唐谦立刻出面救儿子下台,问妻子,“你的重点是什么?”“她‘之前’受了伤害,这个‘又’一开端就会吃亏……”
“我懂了。”唐谦又抢话道:“想爱又怕再受伤害。
“怕是伤害已经造成了。”唐飞说。
“所以我问你跟谁呀。”纪梅说。
“你问的是过去式,我哪知道?”
“停!”唐谦举起一只手。“别玩交叉问答了。唐飞,把话说明白点。”
“很明白啦。她刚才回来,把一盒寿司、一盒煮好的水饺、两罐可乐,往冰箱一摆,回房间去,唔,像老妈说的,回房间去关起门自己疗伤了。”
“小蝶回来了?”纪梅将腿上的毛线和织了一半的毛衣往旁边的沙发一堆,站起来。
“别急,妈妈。”唐飞拉住她。“她那脾气,她不想说话,你敲破门也没用。让她静一静吧。”
纪梅只好坐回去。“她回来多久了?不是说令天下了班要去找个朋友,晚一点才回来吗?”
“你和老爸出去散步没多久,她就回来了。”唐飞说:“我跟她闹着玩,说她正好回来帮我洗碗,她理都没理我。”
“这个人,她这个朋友,你见过吗?”唐谦问。
唐飞耸耸肩。“没有。”
“这怎么叫‘又’恋爱了呢?”纪梅急道:“树叶都还没有晃,风就停了。”唐飞笑起来。妈妈对事情总有她一套奇妙的比方。
“你还笑。每个星期假日、国定假日,你都带着她到处跑,她哪有时间和机会交男朋友啊?”纪梅对他瞪白眼。
“把你自己的机会也一并斩切掉了。”唐谦附和妻子。
唐飞一头雾水。“我就是看她闷在家里,怕她闷出毛病,才带她出去的嘛,和我的机会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想跟你搭讪,看到你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女伴,哪会走上前?”他父亲说。
纪梅这会眼睛睨向丈夫。“哪有女孩当街主动找男人搭讪示好的?这般不知自重的女孩,不要也罢。”
“幸亏现在的女孩子脸皮厚哪,否则等你儿子主动去追求人家,你我都要老迈得走不进他的结婚礼堂了。”
“说真的,唐飞,所谓‘三十而立’。你都三十好几了……”
“我立了。”唐飞腿一抖,站起来。“我这不就立起来了吗?”
“哎,这个人……”纪梅未数落完,唐飞一溜烟跑了。“喂,你上哪去呀?”“去看看有没有人见我英俊如青蛙王子,上前找我搭讪,委身下嫁。”
他爸妈啼笑皆非。然后纪梅想了起来。
“哎!他还没有告诉我们小蝶是怎么回事呢。去找朋友,怎么反而带着这些吃的、喝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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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辂回来了!”
不到十分钟,关辂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的一百八十坪的办公室,紧接着,“关报回来了”这句话一阵旋风般从‘巨霆’十七楼顶层,迅速传至一楼。是十七楼的豪华会议厅外面的秘书接待室里的秘书先看见他。她不认识他。她从没见过这个英姿挺拔、卓逸不凡的男人。他步入接待室时,她愣愣对着他发了半天傻。等她回过神,他已经走到会议厅门外,一只手握住门把正要开门而入。“先生!”她从位子上跳起来,跑到他旁边。“等一下,先生!”
他转向她,那张俊得令人屏息的脸孔,使她差点忘了她为什么拦着他。
还是他的问话唤醒了她。“什么事?”
“你……你不能进去。”她结结巴巴地告诉他“里面正在开会。”
他露齿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来开会的。”
“可是……可是……他们开的是董事股东大会。”
“我知道。”他和善地又对她一笑。那笑容迷人得害她头晕目眩,当他朝她低下他英俊非凡的脸,秘书小姐相当确信她快昏倒了。他对她轻声耳语,“不要担心,我是关辂。”最后两个宇真的使她的大脑停止运作了几秒钟,她恢复清醒,明白她刚刚见到了谁时,关辂已经进去会议厅了。她兴奋地用手握住喉咙,禁止自己尖叫,蹬蹬走出接待室,告诉她第一个看见的人。“猜猜我刚刚看到谁?关辂!关辂回来了!”
会议厅里的气氛可就没有那么喜洋洋的热闹了。十几双眼睛纳闷、不悦的转向擅自闯入的高大年轻人。“各位早。”关辂泰然微笑向所有人打招呼。
关锦霖,关家三兄弟中的老大,从座位中呼地站起来。“你是谁?谁准许你进来的?”关辂的目光移向主席座上的人。“我觉得很遗憾。我们都是一家人,可是你们认不得我,我也不认识在座各位。”“胡闹!岂有此理!”关锦霖抓起桌上的电话,准备叫警卫。
“我要是你,我就会放下话筒,免得在自己人面前闹笑话。”他的口气懒洋洋的,可是声音里的胁迫却是明明白白。一名董事中显然最年长的白发老人作个手势阻止了关锦霖,后者不情不愿的放下话筒。“你要做什么?”关锦霖严厉质问:“我先警告你,年轻人,你若意图不轨,你的下一站就是监狱牢房。”“啧,啧,我想你有点反应过度了。”关辂走向一张空位,迳自拉开椅子,正要坐下,抬首见四周一双双眼睛皆错愕地瞪着他,他直起弯了一半的身子,面带亲切的微笑。“哦,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各位长辈,我是关辂。”
室内一片惊愕、不相信的死寂,而后响起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关辂怡然自得地坐下,由眼角他瞥见关锦霖的脸霎时间变得死白。和他坐在同一排的关锦霄,关家老三,同样面色如土。他看不见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而且他的举止、表现 ── 自信、潇洒自如 ── 完全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