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吟霏鼓着腮帮子大声指控:“你说要自己煮给我吃的。”结果却带她来夜市吃路边摊,没诚意!
杜天衡连忙解释道:“我爸从日本回来,我二哥从美国回来,我家现在正在开警察大会,我没办法煮东西。”
遇到这种场合,不相干的闲杂人当然是溜得愈远愈好。
杜巧容也想跟出来,死缠烂打只差没把自己给卖了的奴婢态度苦苦哀求,杜天衡还是不让她跟来。
莫吟霏“喔”了一声,这种情况的确不方便,但她仍然不太开心。“那你下次要补请。”总之就是赖定他了。
杜天衡宠溺地笑了笑,拍胸脯保证道:“好,下次我煮好东西,带你去阳明山看星星。”
莫吟霏眼睛亮了起来,从来没人带她去山上看星星,高级西餐厅的烛火倒是看了不少,看到很腻。
“好啊!我带史特拉第瓦里去。”
在星空下拉舒曼的“无言之歌”,一定很浪漫吧!
杜天衡微微挑眉。“你的大提琴?”
莫吟霏骄傲地扬起头。“一六八八年份的史特拉第瓦里大提琴,奶奶卖掉她的钢琴买给我的。”
杜天衡脸上慢慢漾出笑意。“你奶奶很疼你,史特拉第瓦里有点年份的琴至少要上百万美金。”
想起奶奶慈爱的笑容,莫吟霏眼睫闪动着水光,轻声说道:“奶奶带我去学大提琴的。”
杜天衡搂住她的腰,强健的躯体心甘情愿为她挡下所有的灾难苦恼,只愿她不再心伤难受。
“奶奶弹得一手好钢琴,大提琴曲目中,她最喜欢德弗札克写的协奏曲,可是我上高中她就过世了,那时候我还没学会那首曲子……”
听她说得泫然欲泣,杜天衡连忙安慰她。“你可以拉给我听,我也喜欢德弗札克写的慢板旋律。”
莫吟霏微微一笑,心中溢满了柔情。“你不觉得那浪费时间吗?学长他宁可看电视也不听我拉大提琴。”
谈起音乐,杜天衡开始滔滔不绝。“我不特别喜欢古典乐,比起摇滚乐的狂野奔放,它显得含蓄深刻,不太对我的胃口。就像我觉得印象派的画风善于掌握空气中光线的变幻,但我最喜欢的是野兽派的马谛斯,我喜欢他的笔触,简单又充满力量。”他忽然想起一个巧合。“马谛斯一开始也是念法律,可是他后来毅然决定放弃法律,改到画室学画。”
莫吟霏唇角堆起苦涩的笑。“我没有他的勇气,我对自己的音乐天赋没有太大的信心,而且,我放弃法官的工作,爷爷绝对饶不过我的。”
杜天衡心有戚戚焉。
“你不是唯一受到压迫的可怜人。如果我不当警察,我爸马上就会把我枪毙。”大叹口气,杜天衡哀叹道:“至少你还有奶奶支持你,我在家里四面楚歌,谁都不支持我,尤其我妈特别讨厌我。”
莫吟霏拍拍他的头,像哄小狗一样哄慰着:“你还有容容啊!她是你最忠心的护卫队兼支持者,不是吗?”
想起那个小丫头,杜天衡又是头痛,又是疼爱,还夹杂一丝丝愧疚,今天扔她一个人在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了,她就不要没用的三叔。”
莫吟霏摇头说道:“才不会呢!你们男人以为工作有多重要,为什么人一定要有响亮的头衔?头衔拿去当铺可以换钞票回来吗?”
说着说着,队伍终于排到他们,杜天衡向老板娘买三包生煎包,一包五颗二十元,便宜又好吃,谁说美食一定要到餐厅呢?
虽然天空滴滴答答地下着雨,在杜天衡身旁,莫吟霏不觉得冷,心中盈满不可多得的平凡幸福,通身上下温暖异常。
她很想趁热尝尝生煎包的味道,但没有坐的地方,又不习惯边走边吃,小吃摊便宜的前提就是不必负担店租。
这也难不倒杜天衡,经常在夜市出没的人,对于哪家饮料店不禁带外食,统统一清二楚。
他挑中卖蜜豆冰出名的幸发亭,叫了一碗红豆麦角牛奶冰加布丁,和莫吟霏两人坐在日式长廊的木椅上,吃冰配卤味和生煎包,碱甜并吃犯了养生大忌,却是味觉至高无上的享受。
他们在安静的餐厅进食,什么话都不多说,看街灯在夜色中晕开温暖的光泽,幸福感受油然而生。
莫吟霏吃得津津有味,杜天衡拿纸巾轻拭她嘴角的油腻。
“有人说你和程检订婚了。”
“如果我订婚了,还会跟你出来吗?”莫吟霏反问。
“法院耳语多嘛!每一个人讲的版本都不同。”
莫吟霏气呼呼地瞪他,她舍程定安舒适的百万进口名车不搭,宁可屈就他的破摩托车,每天让他接送上下班,不必加班的假日都跟他出来四处逛,她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杜天衡握住她的手,莫吟霏想要挣脱,却哪挣脱得开?
“别生气啦!”嘻皮笑脸地讨饶。
“哼!”声音气呼呼的,犹带怒意。
杜天衡随便动动脑,就想出一大堆让她转怒为喜的妙法子。“我的女朋友是大提琴家耶!连我也跟着有气质起来。”
莫吟霏果然吃这一套,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心意相通。
“我的男朋友是比电视冠军更厉害的大厨师,我也感到与有荣焉。”
他俩不语也不动,仅默默凝视着对方。
此时此刻,年轻的他们相信,只要爱着对方,有心维系彼此感情,就足以抵抗外界所有的问题。
身份上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
第七章
杜天衡发现当警察不全然一无是处。
在警界打滚多年,子弹横冲直撞吓不倒他,债务人不甘心房子被拆,杀气腾腾地和法院执行人员对峙,只是小巫见大巫。
杜天衡冷冷的眼光在债务人召集的人马来来回回地扫视,斜斜下撇的嘴角像是在昭示他的不屑。
想乱来?先过他这关再说。
浑不似他自信满满,被债务人排出的阵仗吓破胆的连家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暗骂自己白痴!
天底下有谁会眼睁睁看自己的房子夷为平地?当然是誓死抗争到死。此乃人情之常,遇到拆屋还地的案子,有经验的书记官都会先请派出所出动警网支援执行,有警察的保护,法院才能顺利执行。
连家瑜也有发文请警网支援,再从法院带两名法警出来,她以为这样就够了,没料到债务人居然动员一大票家属跟法院杠上。
小小不到二十坪大的前院站满了人,债务人方面少说也有四十个壮汉,这还不包括老弱妇孺。
人人头绑白布条,布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抗议”、“司法不公”,殷红的字迹不知出自鲜血还是红墨水,乱恐怖一把的。
连家瑜只请派出所出动两组警网,八个警察加上两名法警也不过十人,敌我人数相差太多,安全堪虞。
如果债务人开打,最多不敢打法官,书记官是一定打的,肚子里的宝宝岂不惨遭池鱼之殃?太危险了。
连家瑜吊着一颗心问道:“法官,今天要执行吗?改期再执行好不好?债务人不太理性的样子。”
莫吟霏环顾左右,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难安。债务人何只不太理性?简直是把命豁出去了。
硬要执行的话,势必演出全武行,到时候少不了有人挂彩,她性好和平,最不乐见砍砍杀杀的场面。
但不执行的话,公权力岂不荡然无存?债权人的钱早就缴进国库,却迟迟拿不到土地,没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