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律被他的态度给激怒,口气也变冲了。“你能不能很好心地告诉我,这种乱七八糟的音乐到底好听在哪里?”
杜天衡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表情。“你觉得它乱七八糟,我觉得它妙不可言,我没批评你的爵士女伶,你也别来骂我的狂街传教士。”
杜天律指着墙壁上的画报。“这种满头乱发的歌手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你甘愿把所有的薪水孝敬买他们的唱碟?你喜欢他们哪一点?”
杜天衡冷淡地瞟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杜天律咬牙道。
他希望了解弟弟的想法,即使是一点点也好。他们是亲兄弟,却比陌生人更不熟悉对方。
“他们嗑药嗑过头,你他妈的翘掉了!超屌的,帅呆了。”
杜天律浓眉双皱,喝道:“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你他妈的?
杜天衡大大叹口气。“基本上呢,你妈就是我妈,我不会骂你妈,也不会骂我自己的妈,你不必反应过度。”
杜天律被他颠三倒四的说法搅得一个头十几个大。
“你喜欢他们嗑药过多暴毙?”分明是鬼扯!
正是!他们至少比虚伪的中产阶级强多了。
“正确的说,我很欣赏他们看待生命的方式。”
“颓废没用的家伙看待生命的方式,根本不值一哂!”
杜天衡一拍大腿,露出笑容。
“颓废没用!这四字考评很传神!Lifeisshit,对付狗屎的方式就是能扔多远就扔多远,捧在手中当宝才好笑。”
杜天律正式放弃和火星人沟通的可能。
这小子大脑构造异于常人,别说不像杜家子弟,连他是不是人类都很难说,跟他讲人话根本是白费力气。
“不听你废话!我来是要问你,你怎么惹到女法官?”
杜天衡眼神倏地变得冥闇。
“莫吟霏去跟你告状?”他乖乖站足半小时,她竟然出尔反尔,又去找他的长官嚼舌根?
他妈的!他最恨说话不算话的人!
杜天律揉着额角道:“不是她,莫法官没找我。但你当街被女法官教训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连在日本开会的爸爸都听到风声,爸爸气得半死,打电话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杜天衡怒气稍降,不是她说的就好。
不过,事情是她起头的,她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天衡被大哥逼问得不能不答,只好老实招认:“她的车子有一小部份停在红线区,我拖吊她的车子。”
杜天律毫不客气往弟弟头上就是一拳。“你吃掉养份用到哪去了?居然拖吊法官的车子?你没长眼睛啊?法院的停车证不会看啊?”
杜天衡被揍得很不甘心,反驳道:“她的车窗上没贴停车证好不好?我怎么知道那是法官的车子?而且她上班时间出来摸鱼,我也要把她溜班情事贴在网路上,教法院政风室撤查。”
杜天律更加用力巴小弟的脑袋。“你少给我出馊主意!莫家打个喷嚏,司法界就要跟着感冒,你活腻了吗?”
杜天衡哼声道:“了不起喔?咱们杜家在警界不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你是杜家长子,怎么这么没种?”
杜天律干脆整个人压在弟弟身上,怒道:“促还敢跟我顶嘴!这件事算起来是你理亏,莫法官车子停在停车格内,只超出一点点在红线区,这样不算违规,你怎么能开罚单?”
杜天衡用力吼回去道:“我不开罚单,上级就处罚我啊!民众现在也学乖了,不敢乱违规,可是上级每个月要我开十万元的罚单,我能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去骂他们,为什么只找我开刀?”
杜天律无话可回,只好说道:“算你倒楣。”
“站都站了,脸也丢了,还能怎么办?回来被老爸骂一顿了事,我习惯了。”他哪天不被骂?杜天衡浑不把老爸的怒火当一回事。
杜天律很同情地望着小弟。“这次不是骂一顿就能了事的。”
杜天衡怒气渐生。“不然要我怎么样?切腹自杀吗?”
他宁可嗑药也不要切腹!至少嗑药还能High一下。
杜天律安抚道:“这样也好,调离交通警察队,你也不必为了赶业绩,一直猛开罚单讨人嫌。”
居然为了这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将他调职?太过份了!
杜天衡一股不平之气堵到胸口,脸上渐渐变色。
姓莫的,老子跟你没完!
“调到哪里?”他寒着脸问。
杜天律同情又可怜地望着小弟,很难启齿。
“法院。”
“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居然叫他去当法警!他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警察耶!
杜天衡怒气冲天,几乎就要砸椅子砸玻璃窗。
“没办法,刑事局那种热门单位你进不去,其它地方你大部份都待过了,只剩下法院……都是领一份薪水,没差啦!你将就将术。”
事到如今,杜天律也只能这么安慰小弟。
“Fuck!Fuck!Fuck!Shit!”
杜天衡唯一的反应就是脏话连篇,却已无力回天。
第四章
在法警的严密戒护下,七名被告鱼贯走入法庭,一字排开站在法官面前,等候接受讯问。
莫吟霏第一次开刑事庭,心里相当紧张。
法院里里外外都有严密的戒护,被告手铐脚镖加身,像粽子一样绑成一串,谅他们也玩不出花样来。
但是,只要想起检察官起诉状内陈明的凶残手段,瞥眼又看到旁听席上两名头缠纱布的被害人,莫吟霏心里依然七上八下。
别怕,有法警保护她们呢!怕什么?
说到法警嘛……缩在被告后头的那名法警怎么有点眼熟?
定睛一瞧,莫吟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杜……”他不是在交警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家瑜担心地问道:“法官,你肚子痛吗?丕舒服的话,今天别开庭了,改定日期再讯问。”
莫吟霏摇摇头,清清喉咙问道:“杜天衡,是你吗?”
杜天衡眼望他方,有听没见。
另一名资深的法警高绍文教训道:“小杜,你这是什么态度?庭上问你话,还不立正站好!”
杜天衡瞟了莫吟霏一眼,仍是气死人的漠不在乎。
“开庭不是要讯问被告吗?叙旧就免了吧!”
“算了,开庭。”
莫吟霏知道此人没药医了,跟他计较只会气死自己。
朗读案由、核对过被告身份后,莫吟霏叫被害人上前陈述事发经过,并指认哪一位被告动手打人。
想起浑身伤都是拜这群恶少所赐,被害人甲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我家开理容院,案发当天只有一个客人,”他手指倒楣的被害人乙,续道:“大约晚上九点半左右,一共七个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的男人冲进理容院,其中一个把我痛殴一顿,叫我拿钱出来。”
被害人乙接口道:“当时我看他们打人好狠,忍不住说了一句:“要钱你们拿去,不要打人,出人命怎么办?”结果其中一名男人就骂破……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脏话,把我也痛打一顿。”
莫吟霏翻阅卷宗,问道:“七名被告在警局已经坦承犯案,但谁下手打人?却没有一个承认。”
七名被告头垂得更低了,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动手的那一个。
莫吟霏询问被害人。“你们认得出是哪一个动手打人吗?”
被害人甲皱眉努力思索。“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打,他打完我又打客人,但是他们都戴了安全帽,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