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赫凛凛打量她的同时,江净也在心底打上一个问号。她是谁?怎么有点面善?瞧她手上还拿着公文包,一副洽公的模样。洽公?喔,想必是“凛”的人吧,年龄三十出头,是老板吗?是有点神似,但年纪会不会轻了些?是业务喽,不过一家传奇色彩浓厚的工作室会有这么制式的人事吗?依她看是不见得。还是……是设计师?这个假设让江净的情绪高亢了起来,如果真的是,那她得把握机会,想一想怎么和她做开场……
才跨上前问:“请问您是“凛”……”
“不是。”第三人急急地便扫了她的兴。“小姐,请问你找人吗?”
“嗯……对,我找人。”江净不忘对赫凛凛颔首致意。
“那不好意思,这块地是私人财产,而且是登记有案的,可能不方便让你在这儿找人。”下逐客令了呢!
“喔,这样啊,我并不清楚,对不起喔!”不愧是“凛”的业主,滴水不露的保密工夫,终究让她铩羽而去,但这不是唯一可以接触到他们的机会,只要他们仍重视曾丢掉的图,她是有第二次的运气。
江净瞪着电话,重复着五分钟前的牢骚。
“他们的网址是假的吗?还是根本就没人会开信箱,一封那么重要的信……现在是怎样,瞎了吗?再不回电,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的把图给卖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江净,你已经骂第三遍啦。”江漓摊在一旁,觉得莫名其妙的人是她。下午五点多正是他生意兴旺的时候,她却不由分说的要他立刻回家,就为了等一通天晓得什么时候会回电的电话。
“干嘛一定要我接啊?你讲不就好了吗?”江漓果然“涉世”未深,完全看不出他老姊的满脑子鬼主意。
“因为图是你捡到的,你比较清楚当时状况,对方才比较不会起疑。”
“起疑?几张图有什么好起疑的,又不是啥保密的东东,瞧你搞得像谍对谍似的。”连她自己发mail都没留“回邮”的,怎能奢望对方会依上头的联络电话,乖乖来电呢。
“唉!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我就是想知道丢图的人跟今天我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嘛!”照江漓的描述应是八九不离十,但她就是好奇,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就是有股力量驱动着她务必要解开这一团谜,至于帮总店谈Case的成功机率,就看这谜解不解得开喽。
电话不响,刚才所言全是白搭。正当她准备再发第三封信时,电话终于响了。
“江漓,接电话。”江净又雀跃又紧张。“记得我刚才拜托你的。”
江漓不知他姊在与奋个什么劲,懒洋洋的起身。“一句话,半个月房租。”
“好啦,仔啦,你赶快接电话。”她的房子仍在付贷款,江漓答应她要帮她分担些,所以每个月会固定缴一万块“房租”,就不晓得这通电话能不能帮他赚到伍仟元的外快。
“喂,请问这里有位江先生吗?”是个女声。
“喔,我就是。”江漓一千元进口袋了。
“嗯,我有收到你寄来的mail,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我想请问小姐,你前几天是不是有掉了一卷东西?”
“掉东西……”对方有些迟疑,后转为惊喜。“对对,你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是。”再进帐一千元。
“你捡到了,喔!太谢谢你了。”失而复得的惊喜冲昏了凛凛,以致于她没发现整件事的某些不合常理。
“举手之劳,只是不晓得我要寄到哪里还给小姐?”江净要他套出地址。
“寄?不用,不用,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拿。”计划生变。
“这样啊,你等一下。”江漓捂着话筒,用嘴形问江净下一步。
江净偏头想想,好吧,横竖要引蛇出洞的,不如就这样吧。
“小姐,”江漓放开话筒,转述江净的计划。“你知不知道疯狗?”
“PUB吗?知道知道。”
“我跟你约八点好不好,在疯狗忠孝店……对,总店碰面。”江漓朝他姊打了OK的手势。
“好好,先这样,真谢谢了,先生。”
五千元,江漓赚到了。
赫威风和赫凛凛一前一后的进了疯狗。
PUB是赫威风在美国时,最常去磨时间的场所,倒是回来之后,一来是没心境,二来是找不到他喜好的店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项嗜好。而今天之所以会来,不是为别的,纯粹是因为凛凛的那通电话。
“你答应他去拿图?”赫威风在听完她和某司机的对话经过后,清楚的头脑马上发现几处蹊跷。
“是啊,我担心图寄丢了。”赫凛凛以为老哥会和她一样高兴。
“凛凛,他怎么会知道公司的网址?”
“可能是问来的吧。”
“问来的?隔行如隔山,他一个开出租车的能认识几个搞建筑的?好,就算他认识,干嘛不在事发当天就联络你,还要拖了几天……你都没想过吗?”
“嗯……”
“还有,你说他没有留他信箱的mail,你也只知道他姓江,怎能确定他就是那个司机呢?”
“那……那……”她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那我还要不要去拿图?”
他扬扬嘴角的说:“要,当然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当初兄妹俩决定走这行时,就打定不以“商业”为取向,一切凭感觉。感觉人对了,就谈事;感觉事对了,继续谈理念、谈合作。凡正是感觉一切感觉对了,才会开始公事公办的进行评估施工。
而出卖感觉的灵魂人物是兄妹档的妹妹赫凛凛,但,这并不就表示哥哥的直觉来得比妹妹差或迟顿,相反的,赫威风与生俱来的艺术感大大超越他那读了十几年攸关建筑的妹妹。只是他太阴沉,脸上永远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总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别说什么虚无的感觉了,就连实实在在的肉体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呢!关于这点,他妹可要帮理不帮亲的为他申申冤了。
兄妹俩相差不到两岁,感情自小比双胞胎还好。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老哥一直是很温柔的人。对长辈、平辈、晚辈,甚至他的女友们都是谦谦有礼的,没听过他咆哮,没瞧过他动怒,换句流行术话,他的EQ可能相当高,所有接近过他的人无不赞美之。即使那些个无缘当她大嫂的女子分手后仍佳评如潮。这种人见人爱的好性情维持到他到一所高职任教后的两三个月吧?有一天,他回家,神情有些许苦痛。
“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赫凛凛听说他学校宿舍宛如天堂的舒适。
“回来处理些事情。”他耙耙过长的头发,一副委靡。
“哥,你……有事?”兄妹连心,三两句话她就感到他的不对劲。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你学校申请的如何?”
当时,她正准备出国。
“有几间回信了,不过我还在考虑。”
“可以拿来借我看看吗?”
像在逃难似的,从申请学校、注册、订机票、办离职手续、清理宿舍……前后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一切办妥,然后飞了出去,然后变了个人。
两个月后,她去和他会合,因为他先前读的是商学院,后要转读建筑学系,必须从头修学分,无法和一路念建筑的她选同一门科目,所以兄妹俩的作息生活并不那么密切,尤其是他整个人寡言之后,让喜穿黑衣服的赫威风,再也不那么令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