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被带回房间,之后换了一个新的博士,他再也没见过尤金博士,大家对于那晚的事绝口不提,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只有他以及那个少年记得……
他从没想过还会见到那个少年,但是,三年后,他却在北极星岛与他重逢,即使只见过一眼,他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他长得更高了,脸色也更冷峻,才十二岁,却有着成年人才有的愤世嫉俗,和一身凛凛慑人的气势。
救了他们的老大“天枢”分别给他们一个新的名字,他是“狄剑淮”,代号“天玑”;而那男孩则叫“阎炯”,代号是“天旋”。
他们成了同侪和伙伴。
也许“天旋”早就不记得他了,但他却一直没忘记过他,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他的一句话给了他勇气,因为他,他才能熬过实验室里那些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是他替他找回了自尊,是他责难的声音唤醒了他战斗的意志,在他心里,“天璇”阎炯是个永远的强者……
“喂!你又睡着了吗?”
路得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张开眼,沉郁地道:“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路得发觉他眉宇之间似乎有着淡淡的思念,敏锐的她立即想到,他会不会是在想着某个女人?
这个想法莫名地让她感到不快。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会抵达。”他伸个懒腰,看着窗外。
“就快了,我们得先在巴哈马的拿索下机,再搭船前往小岛,正巧有个捐助团体要去参观收容中心,我们可以藉机混进去。”路得熟稔地道。
“那小岛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盯着她。
“天堂,我们叫它‘天堂岛’。”她嘴角一勾,又道:“很讽刺吧?可是那里真的很漂亮,环境优美,花草缤纷……”
“天堂只是个虚无的假象,偏偏有很多人相信死后会进入天堂。”他冷笑。
“这也没什么不好,好歹天堂的虚拟提供了人们免于死亡的恐惧。”她轻笑着。
“全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别忘了,这些什么有关上帝和天堂的事,全是人写出来的。”他早在七岁那年就已醒悟,这世上根本没有神的存在。
“没错,能知道是否有上帝和天堂存在的人,全都死了……”事实上,她也是个无神论者,虽然“诺亚方舟”的基本精神出自于宗教信仰,但在她的观念中,她可不认为上帝是万能的,能主宰她的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她的话让他颇感讶异,他看她一眼,兴味地道:“你是个奇怪的女孩,路得,我以为‘诺亚方舟’的成员必定是个虔诚的教徒。”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信仰,有人信仰宗教,有人信仰权力,有人则信仰金钱……而我,我只信仰我自己。”她自负地扬起小脸。
狄剑淮扬了扬眉,总觉得她自信又狂妄的个性是如此熟悉……
“一个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也只有自己才会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认真地道。
他震了一下,这番话,他在多年前也曾经听过!
从“天旋”的口中听过……
这时他才恍然,这个女孩性情中的某些特质,竟和“天旋”有几分神似。
她和“天旋”都是属于强悍的人!
既强悍,又坚毅。
虽说,她只有十九岁……
看他怔怔发起呆来,她眨着眼反问:“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得很对……这句话,曾有个人也对我说过……”他冰冷深邃的蓝瞳中闪过一道和煦的暖意。
又是这种思念的神情!
路得眉心一蹙,脱口问道:“那个人是谁?你的情人?”
他诧异地盯着她,很快地筑起围墙,冷淡地回答:“不是。”
“不是情人?那是朋友啰?”她又追问。
“都不是!”他有点生气了,脸色一变,撇过头去。
“天旋”对他的意义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对“天旋”的感觉是一种混合了仰慕、欣赏和喜欢的情绪,然而,“天旋”对他的态度却只是一般的伙伴,也许在“天旋”的心目中,他的分量还远远不及“开阳”。
所以,他们不算是朋友,根本不能算是……
他的表情让路得不悦地沉下脸。
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才怪!看他的表情,就像在隐藏心中某种感情一样,她能肯定,他正在想着他喜欢的人!
这想法一掠过大脑,心口就有如被火轻炙着似的,又烫又痛。
她才猛然惊觉,她连这种小小的事也在嫉妒。
嫉妒着占据着狄剑淮脑中的那个人,嫉妒着那个能让他脸色变得温和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好想知道。
一个金发的美丽女空服员在这时送来餐点,笑容可掬地对着狄剑淮道:“先生,请问您想吃牛排还是鸡排?”
“牛排。”狄剑淮坐直上身,放下用餐平板。
女空服员把餐盘放到平板上,又问:“那要不要来点酒或是饮料?”
“给我一杯香槟。”
“好的。”女空服员送上一杯香槟,接着又热情且有礼地道:“还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请尽管说,不要客气。”
“谢谢,这就够了。”狄剑淮抬头朝她笑了笑。
勾人魂魄的笑容,让女空服员陡地红了双颊,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她兴奋地凑近他,低声道:“能否……可以跟您握个手?狄先生。”
狄剑淮一怔,没多说什么,举手与她一握。
这种事他常遇见,倒也不算稀奇。
“您一直是我的偶像,狄先生,能在这趟班机上遇见您真是太好了……”女空服员热切地道,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他的手。
“是吗?”他淡漠地说着。
“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能与您面对面谈话,我实在太高兴了……”女空服员持续地说着,眼中兴奋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狄剑淮皱着眉,还没发作,一直在旁边盯着这一幕的路得却已忍不住了。她瞪着那名女空服员,对她紧握着狄剑淮的手久久不放感到非常非常地不爽。
“小姐,你要握多久?不打算招呼其它的乘客了吗?”她冷冷地提醒。她就坐在走道边,这女人竟然无视于她的存在,迳自和靠窗的狄剑淮谈笑,一副花痴的模样,看得教人一肚子火。
女空服员悻悻地放开狄剑淮,皮笑肉不笑地问:“那请问小姐您要吃什么?牛排还是鸡排?”
“有没有鱼?我喜欢鱼。”她故意刁难。
“很抱歉,我们只提供牛和鸡。”女空服员的语气已不太客气。
“那我也吃点牛排好了。”她堆着天真的笑脸,又道:“对了,还要一杯红酒。”
“未成年不能喝酒,小姐。”女空服员语带讽刺。
“谁告诉你我未成年?狄,告诉她我几岁了!”她拉了拉狄剑淮的手臂。
等着看闹剧的狄剑淮边吃着食物边道:“十九岁。”
“听到了吧?”她哼了哼。
女空服员脸色有点难看,递上牛排餐,餐盘上并倒了一杯红酒。
路得伸手要接,陡地手一滑,餐盘倾向一边,餐盒的软盖掀开,里头的食物便这么洒了出来,溅得女空服员的双腿全是酱汁。
“哎呀!”女空服员惊叫一声。
“啊!真是抱歉,我这手啊心情一不顺就会变得无力。”她说着弯腰拾起同样掉落的杯子,接着,把杯内残余的酒汁也倒向女空服员的裙摆。
“喂!”女空服员愣愣地看着她,清楚地发现她眼中闪烁着的恶作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