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由他的手一路窜上我的颊,我抽回手,僵硬地抓抓自己的发,微低着头,我让颊旁的短发掩住蔓烧的红。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荆学长还是常偷偷将眼落在芃秀身上,只要芃秀露出些许不同的反应,他就会兴奋得待我更加亲密。
他的手会轻轻地拨我的发稍、他会将头靠得离我极近,却完全看不出我早为他的所作所为心悸得几欲昏厥。
因为我从来就映不在他瞳眸之中。
我的手机械式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叉起肉块正要放入口中,荆学长却突然握住我的手。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嘻嘻一笑,握着我的手将叉上的牛肉送进他的嘴——
“很好吃。”他这么说。这太过份了!
我低下头咬住唇,双眼由我将叉柄握得死紧的手滑上叉子的顶端。
他的唇曾如此自然地触碰过……
这……算间接接吻吗?
脑里浮起漫画里飘着玫瑰花瓣的浪漫场面,我忍不住抬起头——
他没注意到我。
他的眼全放在芃秀身上,嘴角还带着沾沾自喜的笑意。“她刚刚不小心把刀叉掉到地上了。”
我看看他,再看看手上似乎还留着他唇温的叉上,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小梢?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响起。
我透过泪眼看模糊不清的他……
“这里的牛排酱好辣……”我抖头地勾起唇。“辣得人想哭呢!”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口站起身。
“芃秀要走了!”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他看着门口道:“小梢,你慢慢吃,我……我先走了。”
我瞪着桌上的钞票,觉得既委屈又想发火。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垃圾,我是……我是——
“小梢!”他的声音又响起。
我循声望去,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他朝我抛来的笑。
“谢谢你。”他说。
我是一个喜欢上他的傻瓜。看着他的背影,我招招手要服务生过来,泪花中,我可怜兮兮地举高手中的叉子,声音里满是泪意。
“请问,我可不可以把这个带回家?”
※※※※※※※※※※
早晨的阳光由雪白的薄纱窗帘透入,我眨眨眼醒来。
醒虽醒了,却懒懒地不想下床;窝在床上,我想着昨日的梦境。
再见到荆子衡后,埋在心底以为早已遗忘的回忆又慢慢地回到脑中,带起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
那时的我是多么年轻啊。
低声叹息,我撑起身躯。
早晨的空气有种静谧的味,我坐在床畔,倾耳细听,空间里荡漾着一个人的寂静,我知道他已经走了。
慢慢踱向浴室,我略作梳洗,回到客厅才发现荆子衡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干净,要不是流理抬上放着一个裹着保鲜膜的大盘子,我几乎要怀疑他昨晚是不是真的来过。
盘子里是一份三明治,盘子旁是一张白色的便条纸。
记得吃早餐。
P.S微波炉里有昨晚剩下的浓汤。
没有称谓,没有署名,有的只是他苍劲的笔迹。我抚着纸条上的蓝,心便浮起阵阵醉意。
好心情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我瞪着佩芝,明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却还是不愿相信地开口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佩芝毫无情绪地重复:“下午与各相关厂商的会议,陈副理坚持出席。”
“关他屁事!”我气得顾不得形象。“他自己手上的案子不是还没完成吗?干嘛跑来我的案子搅和?”
“老板已经批准了。”佩芝的汪意力全放在手上的笔记本上。“我该怎么回答陈副理的秘书?”
我咬住牙,忍了三个月的烟瘾威胁着直要泛上。“叫她跟陈副理说下午二点在衡美二楼会议室开会,逾时不候!”
伸手拉开抽屉,我往里头摸着,遍寻不着的挫折让我的语气添了不必要的粗鲁:“佩芝,我抽屉里的烟呢?”
“我收起来了。”她一面在笔记本上写着一面回答。
“谁给你这样的——”
“权利”二字还未出口,佩芝已经冷冷地扫我一眼,将手上的笔记本放下,她开始斯文地卷起袖子。
“你……你在干嘛?”我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三个月前你交代我的,如果你再抽一口烟,我就得把你从十二楼推下去。”她语气认真。
“呃……”我人一缩。“我没说要抽烟,我只是问问而已,只是问问嘛。”
“是吗?”她停下动作,抬眼看我。
我点头如捣蒜。
看着她低头将袖子放下,我忍不住喃喃:“我干嘛这么怕你们啊?”
珊儿、佩芝以及荆子衡,这三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天敌,我在他们面前就像被持在猫爪中的老鼠,只能任他们恣意玩弄。
佩芝一笑,唇上的弯弧如此罕见、迷人。“因为你喜欢我们。”
我嘟起嘴,无话可说。
※※※※※※※※※※※
坐在衡美的会议室里,我专心看着投影片上的内容,突然之间,背脊窜起一阵寒芒。
不用日头,我就知道身后多了什么——只有一个人可以引起我这样的反应,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
“你在这干嘛?”顾虑到与会众人,我微侧过头压低声音道。
他趁势在我唇上亲了一亲。“开会啊。”
刻意忽视他亲昵的举动,我嘶声道:“衡美不是最注重公私分明的吗?我以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不会是你。”
“约是我签的,自然由我负责。”他的声音里透着点好笑。“你怎会以为我不是负责人?”
“我以为……”我的手在我们俩间来回摆着。“我以为……”接下来的字句却没法说出口。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而为了避嫌,他或许会——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嘴一抿,我冷淡道:“没错,你本来就该在,我只是以为身为衡美的老板之一,你会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我是有。”他叹。“可是我不能不来。”
我倒抽了口气——
“我无法不来。”他在我耳边道,低沉的嗓音令人想起他的抚触,我整个人一颤,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
“我不能不来?”他再次说。唇轻轻合住我的耳垂,声音因此显得浓醇诱人:“我不来,你会想我的。”
这话的语气显得如此甜而柔,让我好一会儿才体会他话中的意思,气得挺直身子,我目不斜视地瞪着墙上的影片。
他也把我看得太低了,想他?我才不要想他!
他吃吃笑了,笑声在暗里显得特别暧昧。
“生气了?”
感觉他的手悄悄由身后环住我,感觉他将声音吐进我耳里,我使力拔开他的手。
“别闹我!”
我可以忍受流言四处流窜,却不能忍受自己真如流言中所说;对自己的工作,我有我的自尊与自傲,绝不容许自己因个人情绪而搞砸。
灯光突地大亮,我拉着他手腕的模样清楚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松开他,我自然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资料,清楚地说明起案子里的各项要件。
我表现得像天天都被抓到与合作案的负责人纠缠不休的样,详尽的内容让那些带着诡谲笑意的男人慢慢收起笑,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公事上。
解说完毕,我照例问一句:〔诸位有什么疑问吗?”
荆子衡举起手。
如果他再说什么疯言疯语,我一定会鄙视他——老实说,我宁愿他真这么做。
可他没有,从他嘴里吐出的问题直指核心,教我狼狈地翻找资料寻找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