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回来,也不是从前那个凯文了。
可是慧枫从上午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晚……第二天、第三天也跟着过去时,她的信心动摇了,而且每回她拨电话到凯文的公司去,千篇一律的回答总是说他不在。
难道他在躲她?
这是慧枫最坏的一种感觉,他——不要她了,但这怎么可能?他们是这样的相爱,慧枫在三天里整个瘦了一圈,当她请假的时数已经快超过学校规定的时数,她不得不去上学。
这天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她回到家时,出乎意料的,徐凯文的车子竟然停在白楼的门口。
慧枫的心一阵跳荡,说不出是喜还是忧,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仍是怕自己会受不了。
‘凯文!’进屋后,她才发现他一个人靠在壁炉旁,已经睡着了,慧枫叹口气,走了过去,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困顿不堪的睡相,能够这样看他,未尝不是种福气,今生今世恐怕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慧枫!’他张开眼看见她时,有些诧异,‘回来多久了?’
‘半个钟头!’她站起来,背对着他。
他揉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也站起来,默默地从背后抱住她。当他这样一语不发的抱住她时,她从身到心整个冰凉起来。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她是这样的不甘心啊!
‘我到南部去了三天。’他环得她更紧:‘不要恨我,当我必须作决定时,我不能见到你,那会使我发疯。’
‘对不起!’
‘你要——离开?’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惊惶地叫了起来:‘我们分开了,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的打算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嘴唇也跟着颤抖着。
‘我想了三天,可是我——依旧没有答案!’他痛苦的摇头:‘慧枫,请你不要逼我。’
‘我不逼你!’她背转过身去,眼睛盯着那幅窗子画,心里想,真是怪事,秦老师在画这幅画时,似乎已经预测到我现在的痛苦感受了,如果可能,我多么希望能逃到那扇窗子中去,那里面至少没有辛酸与眼泪,一切都是那么安祥、和平。
‘那天董汉升威胁我——’
‘他说了吗?’
‘谢天谢地,还好没有!’他苦笑:‘我赶回家时,一直担心得要命,我伯他一说出来我们的一切就完了,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他的王牌,没有到最后的关头他是不会说的。’
‘后来呢?’她余怒未消,但,三天的苦等,希望与绝望轮番交替,她已经不想发脾气了。
‘他跟我谈条件,他要我去掌管他的广告公司——’
‘你怎么答覆他?’
‘我揍了他!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他该揍!’凯文恨恨地:‘揍他一拳还太便宜了他,如果不是在我家里,我会揍得他爬不起来。’
‘然后你就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为你担惊受怕?’她的血脉直往上冲,他的话使她要崩溃了,她的嘴唇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往后退了一步,悲哀地说:‘你说过你爱我,你要我,可是为什么你不好好的珍惜我,反而指责我、耻笑我、抛弃我!’
凯文冲了上来,深深抱住她,任她拼命挣扎,只喘着气说:‘慧枫,你打我吧!骂我吧!我错了,该骂该罚,我终于想通了,我离不开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放开我!’她大声叫着。
‘老天爷!看看我们在做什么?’他抖声叫着,眼泪也顺颊而下。
‘你哭了?’她抱住他,一时百感交集,抬不起头来。
‘你也哭了!’他扳起她的脸,那晶莹的泪滴使人心碎。
‘慧枫,别哭!’他不断地抚慰着她,吻像雨点般落在她的颊上,‘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老天保佑,我们千万不要再分开了。’
‘可是——’
‘不要说可是!’他用炽热的嘴唇封住了她的嘴,所有的焦虑、忿怒、争执、疑问、无奈……全在这一吻中消融化解。
‘我爱你!’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吻痕与抚触在她肌肤上滑行,即使是天堂,也不会再有比这时更美的地方。
当他抱起她走向壁炉边的地毯时,她也如神游太虚,不肯张开眼睛。顷刻间,他们已浑然一体,那美好的感觉,宛若飞升至无极的太空,他们紧紧地抱住对方,恍然间,有雨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 * *
真的是下雨了。
雨中的山林更加青翠,就像一幅古画。慧枫想起了第一次在清晨渡水而来的情景,那时她是多么的天真,但短短的两年内,她尝尽了人世间的一切悲欢。
但是今天这样就叫做幸福吗?她凝视着身旁的凯文,他还能在她身边多久?她心痛的想。
‘我要把我们的事诚诚恳恳的说出来。’他突然开口了:‘我相信两位老人家会谅解的。’
她的心往下沉。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这是我想了三天来,唯一的解决之道,也许很冒险,但也总比受董汉升的威胁好啊!’
‘如果——失败了呢?’
‘不会失败的,我一定会尽力去说服他们,慧枫,我们就在这儿约定,’他激动得抱紧她:‘苍天为证,绿水为凭,今生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答应我!’
‘苍天为证,绿水为凭,我今生非你不嫁!’她哭了,哭得掩住了脸。
‘我要娶你!’他也全身颤抖:‘慧枫,相信我!相信我!’
* * *
凯文回去已经一天一夜了,可是渺无讯息,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正当慧枫落入烦躁中时,白楼来了一位她预料不到的访客。
‘徐伯母!’慧枫连忙从已经发动了的车上下来。
‘你要出门?’慈祥的徐伯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非常严肃。
‘我正要去上课。’
‘我只耽误你几分钟,能进去谈吗?’
‘可以!’慧枫替她打开门,赶紧请她进去,‘伯母喝点什么?’
‘你要赶着去上学,不用客套了,我今天来的目的,相信你心里也有数,那我就直说吧!凯文前天回去,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
慧枫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几秒钟全褪光了,徐伯母在说什么?她想,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呢!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徐伯母严肃的脸上,有一丝哀伤。慧枫苍白的脸像挨了一记耳光似的,羞耻的浮起了红晕。
‘凯文第一次带你上家里来时,我就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只有凯文一个儿子,他是我们徐家所有的希望。’
慧枫咬紧下唇,一阵大旋地转,不!她在心里大声叫喊,她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昏倒,终于,那份羞耻令她克服了一切,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我知道!’她勉强挤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就好!江小姐,这是我们夫妇的一点意思。’说着,徐伯母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她伸手推拒,但老妇人硬把它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徐伯母说:‘凯文告诉过我,你除了这幢房子外,无依无靠,现在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我希望你们就是分开了也不能让你无家可归,凯文要我转告你,这里面的钱虽然不多,但买个小房子绰绰有余——’
‘您说什么?伯母?’那阵奇异的红晕消褪了,慧枫的脸又雪白得像张纸,她颤抖地问:‘凯文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