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经,已经——’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凝视着那完全掀开的毯子,‘你看,’他用一种苍凉到极点的声音说:‘我变成这样子了,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会嫌——’
慧枫哭了,她明白,凯文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挺拔、他骄傲,他站在男人当中,一直是鹤立鸡群,现在变成这样,他怎能忍受?可是,他真的不能忍受吗?她不禁兴起了怀疑。
‘如果你自己都讨厌的话,怎么不躲在象牙塔里?’她止住哭,更生气的问。
‘我躲了十年,直到你回来。’
‘你既然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能!’他难堪的低下头。
‘你不敢见我,那跟躲起来又有什么两样?’
‘我,我——’他咬紧下唇,黑暗中,那坚毅的表情看起来让人心酸:‘我盖了这栋房子给你!’
‘那个神秘的建筑师原来就是你?’慧枫大叫了起来,她实在太惊异了。
‘隐居的这些年里,我无事可做,就在家里读书自娱,所以我很容易的考上了建筑师执照。’
‘你考建筑师执照是想证明什么?’她继续追问着。
‘我想有一天,也许——我会有机会——把白楼重新盖起来。’
‘好!你现在终于达成心愿了,你还有什么伟大的计划没有?’
‘不要讽刺我。’他更难堪的。
‘我没有讽刺你,我只是问你,下一步你想做什么?’她的语气平和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学着他的口吻:‘你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突然出现了,同时发现了你的秘密,否则等到白楼盖好,你也会像盖泰姬陵的沙杰汗一样,在泰姬陵对面盖一座素馨塔与我成天遥遥相对。’
‘我——’
‘你就是这个意思!’慧枫双眼泪水交流,大声的叫着:‘你这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家伙,我应该恨你,应该把你赶走,永远的赶走;可是,我办不到,老天帮助我,我竟然办不到!’她的双手插进了发际,最后几句变成了狂喊,这是十多年来,她第—次尽情的发泄。
‘为什么?’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问。
‘为什么?’她叫得更响了,然后一阵止不住的呜咽:‘你这个笨蛋、傻瓜,我爱你啊!’
她叫出来后,整个心似乎都一下子变空了,只剩下声音在房间四周游荡,不时在列柱与拱型圆顶间传来回声——我爱你,我爱你……像飞燕般来回的穿梭,让他们两个一时都听呆了。
‘我听到了什么?’空寂中,好半天他才自言自语着:‘我大概是听错了……’说着,他又转动轮椅。
‘你又想溜走了?’她使劲的抓紧把手,那份悍劲,一点也不像平日温文儒雅的女校长,更不像威严十足的大家长,这个时刻,她只像个女人,一个好不容易找到昔日失落的梦痕,死也不肯放手的女人。
‘让我走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才不!’她胜利的把他的轮椅转到她面前:‘如果我放你走,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微风静静地由原野上吹来,吹乱了慧枫的发丝,也吹干了她的眼泪,夕阳在地平线上沉落,她和凯文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彩霞横互天空瑰丽的奇景。
一切,又像从前一样,他们的爱、他们的梦、他们的日出、他们的日落。
所不同的是,比经过了种种劫难、沧桑,十多年来的颠沛、流离,他们比以前爱得更深、更切。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慧枫在夕阳完全沉落的那一瞬间,弯下腰去,轻轻吻着凯文的额头,然后他搜索到她的鼻、她的颊,一直到她的唇。
在这霞光中,她太美了,美得像这原野中不真实的露珠,随时会消失,但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吻下去时,四片唇瓣像胶水般的黏住了,她情不自禁地倒在他怀中,任他做更进一步的探索。
‘可以吗?可以吗?’他在心中轻轻叫着,但是爱的喜悦击败了一切,他终于忘我的拥紧她,深深地吻住她,一点也不肯放松,就像从前一样的热情……
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炉火,她引导着他躺在那块珍贵的豹皮毯上,艳红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她开始慢慢地褪下罗衫,无限挑逗地迎着他欣赏的目光。
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抱她,但她的身材比从前更加姣好,他那张英俊的面孔上露出了微笑,然后伸出了双臂,当她褪尽最后一寸衣物时,迎她入怀。
‘抱紧我!抱紧我!’她轻声叫着,闭上了眼睛,现在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激动的时刻,她那晶莹的胴体在他的怀中如秋叶的颤抖。
‘你哭了?’他停下来,温柔无比的吻干她的眼泪。
她闭上限,点点头,然后在泪光中迸出了笑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他们永远永远再也不会分开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