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芬,你真是何其聪明又何其愚蠢!慧枫走着走着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的抹去了眼泪。
* * *
‘联考快到了吧!’秦德言停下了画笔,转头问慧枫。
‘嗯!就在下个月初。’
‘那你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呢?’秦德言有些责备,看着她,但表情立刻又换做了关心:‘该不是遇到什么意外?’
‘没有。’
‘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离家出走的同学怎么样了?’沈曼丹穿着宽大的和服式的晨褛,端着三杯咖啡进来,满不在乎的坐在窗前喝了一口,这是她的休息时间。
‘还没回家。’
‘嘿嘿!现在的小丫头真不得了,十六、七岁就懂得和男人私奔同居。’沈曼丹很刺耳的笑了两声,还瞥了眼慧枫,言下之意,连慧枫都计算了进去。
慧枫没有吭声,但心里很后悔自己一时多嘴,把馥芬的事告诉她,既缺口德又给人把柄,这种傻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做了。
秦德言皱皱眉,放下画笔,走过去端起了自己的一杯咖啡,站在窗外往外凝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那个男的叫方大可对不对?’沈曼丹马上想起什么似的叫了起来:‘德言,你还记不记得董汉升?’
‘董老和方大可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亏你们从前还是好友,他的事你居然一点也不清楚?’沈曼丹很有兴头的。
‘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秦德言连头都没有回,就浇了她一大盆冷水。慧枫注意到他沉思的表情自有一份丰采。
‘慧枫,你有没有兴趣,我说给你听!’突然,沈曼丹一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还没画好。’她呐闷的。
‘得了吧!你哪儿是在画,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根本是在发呆。’
受到沈曼丹的取笑,慧枫的耳根子又是一阵臊热。
‘过来,我说董汉升和方大可的关系给你听。’沈曼丹明的是拉住慧枫,但瞄向秦德言的眼光,却明明白白说的是“你不想听,我就非说给你听不可”的神气。
‘那个方大可在跟你的宝贝同学好起来之前,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史,这罗曼史还跟一个财阀——董汉升牵扯不清,你晓得吗?’沈曼丹说。
出乎意料的,一直站在窗前的秦德言突然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老师——好像生气了。’
‘别理他,狗熊脾气,好像天底下谁都招惹了他!’沈曼丹撇撇嘴,样子十分性格,衬着那张美极了的面孔,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老师真的生气怎么办?’
‘咦?该急的是我,你担心什么?’沈曼丹叫了起来,同时仔细的打量着她:‘该不会——’
‘你别胡说!’她慌得脸都红了。
‘你的秦老师会对所有人生气,但就只一个人不会,他看到不但不生气,反而愈看愈高兴。’
‘谁?’她大着胆子问。
‘你呀!还会有谁?’沈曼丹没好气的。
‘你——’慧枫终于忍无可忍的:‘我一直很敬重秦老师,我希望你不要随便伤害他!’
‘哟!真的生气了?好吧!算我没说,总可以吧!’沈曼丹佻健的伸长了腿,再伸个懒腰:‘听嘛!方大可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在她绘声绘影的描述里,慧枫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董汉升印象很是恶劣,虽然她明知道沈曼丹在加油添醋动机可疑,但是先入为主的成见,已经没法动摇了。
‘董漠升这么有权势,区区一个方大可当然毫无招架余地,只有乖乖把女友让给董汉升了。’沈曼丹下了个结论。
慧枫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故事,即使她对方大可一点好感也没有,仍觉得听这种事很窝囊……
‘再告诉你一个秘闻!’沈曼丹转动着那双褐色得像茶水晶般的眼珠。
‘别人的私事,我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紧张什么,这可是有关秦老师的哦!’
‘我还是不想听。’
‘得了吧!假正经,你沈姊姊是个直肠子,你坐下。’沈曼丹一把扯住她:‘那个董汉升说也奇怪,年纪都快五十了,却偏偏只对年轻的少女有兴趣。’说着,沈曼丹打量了她一眼,“呀!”她一下子叫了出来:‘对!就是你这种型的,灵秀慧黠!’
‘别扯到我。’
‘你知道吗?为什么刚才秦老师一听到董汉升的名字就不高兴?’
‘难道——’
‘你猜对了,很聪明嘛!’沈曼丹用手拍了拍膝盖:‘他们有过节,很深的过节。’
‘我不相信。’她脱口而出。
沈曼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光非常凌厉也非常奇怪,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曼丹并没有取笑她,只继续说着:‘他们的过节,是方大可事件的翻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董汉升看上的那个女孩子,本来是秦德言的模特儿,只有十七岁,秦德言对她万般呵护,一心一意等她长大好娶她,没想到董汉升花言巧语,居然就把她给哄走了。结果这个女孩人小心眼可不小,不但把董漠升弄得服服贴贴的,现在还成了如假包换的董太太。就为了她,秦德言和董汉升有十年没有说话。’
‘我——要回家了!’听完整个故事,慧枫喘着气转身就走,沈曼丹没有拦她。这个刺激的故事并不好听,却带给她太多的压力;尤其是严重的破坏了秦德言在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形象。可是沈曼丹真正的动机是什么?秦德言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 *
联考——终于结束了。
走出最后一堂的试场,慧枫还觉得手在发抖,她准备了三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却不太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一个人影在前面拦住了她,她顺着那双男用皮鞋往上望去,愣了一下。
‘考糊涂了?不记得秦老师?’秦德言的睑上出现了温和的笑容。
‘秦老师好!’
‘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她整个慌了,也许是沈曼丹的话起了作用,她这阵子,只要秦德言一看她,她就禁不住要心慌意乱。
‘有几成把握?’
‘我不知道!’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其实我问的也多余,反正已经考过了,对不对?’
她点点头,再多的关怀好意也会徒增负担,可是,秦德言却不知为何,给了她一种受宠若惊的喜悦,为什么呢?它听了沈曼丹的暗示后,不是该有所回避的吗?她猜不透自己真正是在想什么。
‘辛辛苦苦考过了,总该庆祝一下。’秦德言和她并肩走着,那感觉突然让她陷在云端中,飘浮而不踏实。
‘我——’她黯然的摇头,庆祝什么?拿什么庆祝?除了叔叔还有点“基本关心”外,谁会为她庆祝?
‘我并不是刚巧路过。’秦德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辛苦了三年,应该有人替你庆祝。我叫吴嫂做了几个小菜,晚上秦伦也会回来。’
‘谢谢!可是我——’
‘对,该回家说一声,免得家里担心,我的车停在外面,我先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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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德言那辆奶油色的法国车出现在陋巷巷口时,的确引起一阵骚动。这是始无前例的,巷里的住民不但没有人能拥有这种奢侈的东西,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没有。
当他们发现慧枫和一个革履华服的中年绅士步下车时,都睁大了眼睛。
‘别理他们!’慧枫很不习惯被人这么注目,红着睑,领秦德言来到叔权家门口。